第97章 对视/他的卑劣
场上的人依旧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相互举着酒杯致敬,其中包括自己的某某男朋友。
尤音望着那边眨了眨眼睛,身体一时间没有动作,犹如静止。
而尤森岭在看到斯时凛出场后神情一愣。
场上的人都凑了过去,以斯劲行为中心的聚集。
尤森岭下意识往尤音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坐在暗处的尤音也看向了这边。
完了?尤森岭心中冒出来一句话。
尤音知不知道这小子的背景?
反正尤森岭也是在看到斯时凛跟在斯劲行身后出现那一刻,才清楚他的身份。
万一尤音不知道呢?她会接受欺骗吗?
尤森岭不知道。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尤森岭很快因为有人过来攀谈而掩饰一闪而过的错愕,然后心不在焉的看向了人群中的斯时凛。
斯时凛原本还在想着家中尤音现在在做什么,应酬结束后,明天就可以结束这样的局面了,然后他们一起去禾木旅游。
他一面唇角露出商场上惯有的笑意,一面心中开小差。
身旁的斯劲行似是不满意他在后面摸鱼的样子,将斯时凛推出来介绍给其他人。
斯时凛眉头微不可察一皱,然后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干杯喝酒,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引得一些人恭贺。
他放下举起的手,目光一瞟,与来人对视,尤森岭?
斯时凛心头一动,尤音小舅舅在?
他眼神一愕。
尤森岭也没想到两人视线对上。
这样尤森岭也没必要装不认识,只不过他很想看看尤音会怎么对他这个男朋友。
尤森岭隔着一段距离,一只手插在西裤兜中,另一只手隔空向他举杯。
然后尤森岭身体一错侧身,视线转向宴会一角落,露出身后正在低头捡手机的尤音。
斯时凛一开始视线疑惑,直到他对着尤森岭视线过去,看到已经捡完手机的尤音再次看过来。
身旁的斯劲行喊了他好几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最后一声,斯时凛才掩下眼中的惊慌,镇定的木着脸转头看斯劲行:“嗯?怎么了?”
斯劲行装作慈爱的脸颊让斯时凛一瞬间作呕,斯劲行看向他们对面一对男女。
“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长子,斯时凛,时凛,这是你张伯父,这位是她的女儿,我记得你们当初是同班同学吧,之前关系还很好啊,哈哈哈。”
在斯时凛和斯劲行对面的,就是张裕与张乐萱父女。
也就是斯家当初因为合作而走的关系亲密的那位,而斯时凛当初就是被斯劲行推出来讨好张家的工具人。
说来,张家和张弥的本家还有点关系,不过只是姓相同,血缘更是稀薄的八竿子打不着了。
张乐萱对斯时凛很感兴趣,因为合作,斯时凛在学校只能应付。
而如今斯时凛归来,他本就对张乐萱这么这人的存在并不在意,也没什么感觉,听完斯劲行的介绍,斯时凛也是忍下不快,礼貌点头,敬酒。
而不远处尤音也是显然看到了这一幕,刚刚斯时凛看到她了,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头。
原本尤音今天来就是想知道当初斯时凛是不是受到了某种压迫而被迫去做什么事情,如今她看到斯时凛,心中的猜想已经印证了一半。
原来她曾经在校园中看到的那个天之骄子、温柔霁月的人,事实上也收到了很多的不公。
她清楚的注意到斯时凛那一瞬间对着斯劲行微皱的眉头,他的父亲到底怎样对待过他,以至斯时凛从心底不快?
斯时凛表面上看着霸道、冷冽、杀伐果断。
实则尤音知道,他只是对自己要求高,而对别人,他也是宽容的,宽容到他可以原谅尤音当初对他的玩弄,宽容到只要他的下属不触碰到他的底线,斯时凛会给人留退路。
人都说父母最为无私,愿为孩子奉献自己,可这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父母,外界对斯劲行的评价尤音不予置喙。
她只相信自己所见所闻。
尤音向来对情绪感知敏锐,斯劲行做面子的工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而这场上众人也早就猜测起来斯时凛不受家族重视。
斯时凛面对旁人的打量也面不改色,任人冷嘲热讽的目光扫着。
尤音看着他刚刚被围在中心被人敬酒被人灌,有不少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去的,她看着斯时凛来者不拒的喝着,心中一酸。
她放在心上的人受了委屈,她鼻尖一酸。
而那边张乐萱经斯劲行的介绍也一眼认出来斯时凛,她少女时期喜欢他,如今她看到斯时凛变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心中自然一跳。
无论是少女还是女人,张乐萱始终看中了他的皮囊,当初斯时凛看不上她,她能让他低一次头,如今就能让他低第二次。
斯时凛余光中始终注意着那边的尤音,在张乐萱十分自然的把手臂攀上来时,斯时凛是彻底厌烦了这个宴会。
尤音还在那边,斯时凛想尽快摆脱这里去找她。
他眉头微皱,手臂上抬自然错过攀上来的手,让张乐萱举在半空的手臂一僵。
斯劲行和张裕已经相互攀谈,丝毫没有注意这边。
果然,他们来恭维斯时凛都是冲着斯劲行的面子。
斯劲行一离开,斯时凛身边人少的可怜,张乐萱倒是粘了上去,一直找话攀谈,斯时凛心不在焉应和两声,想着甩掉她。
尤音看着斯时凛频频望过来的眼神,没有动作。
斯时凛倒是有几分焦急,他怕尤音误会。
尤音一边替斯时凛委屈,一边又不能过去,尤家和斯家向来交集不多,从事行业不同,合作又少。
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
如果尤音这下过去了,旁人谈八卦事小,给斯时凛带来麻烦才是问题。
她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尤音怕加深他水深火热的处境。
隔着半个别墅厅,她只能穿过人群将目光投放过去。
张乐萱与斯时凛说话,尤音心头不嫉妒是假的,她可以猜出来斯时凛如今的处境,却猜不出来当初他和张乐萱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她在运动会上看到的那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到她有一些自卑。
斯时凛已经一连几天都是在这种场合中度过的,往常他应对自如,将斯家长公子的形象刻画的让人印象深刻,而今天却让他变得格外的难挨。
他深知尤音对自己的影响,斯时凛克制地抑制自己去找她的冲动,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而张乐萱早就过了意气致使的年纪,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可以让斯时凛为她弯腰,是以她一直在和他攀谈,可是她发现斯时凛的目光总是向一个方向瞟。
她随之看去,自动忽略了那边的尤音,看向了尤音附近的一个有名富家女,她的死对头。
因为在她看来,尤音是一个小门户,对她构不成威胁。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张乐萱情绪略有些不爽。
可斯时凛没有义务去照顾她的情绪,反而张口说道:“张乐萱,抱歉,我对你说的话题没有兴趣,而且你也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先失陪了。”
斯时凛冷冷的眼神让她怔在原地,说完斯时凛便放下酒杯离开。
在宴会上他的离开显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就算事后斯劲行发现了也无所谓,斯时凛已经计划达成,明天一切自有分晓,此刻他更着急在乎的,是尤音。
尤音视线追随斯时凛,见他出了别墅,尤音也跟了出来。
别墅外一片漆黑,和里面的灯火通明完全是两个世界。
尤音刚出大门,便失去了斯时凛的踪影。
她向前走了两步步下阶梯,高跟鞋轻踩地面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清脆有规律的声音。
尤音边走,边试图搜索他的身影。
她走着走着,就到了停车区豪车云集的地方,尤音踩着高跟鞋,就在她即将失望而归,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身后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姐,是在找我吗?”
尤音身后一僵,缓缓转身。
只见车列排放的两辆车之间,有火星明明灭灭,男人半倚靠在车身上,眸光在黑暗中看着她,隐有光芒明灭。
而她抓着裙子两边的手轻微攥紧,站在原地轻轻的“嗯”了一声。
尤音还没见过斯时凛吸烟的样子,黑暗中他的脸隐藏其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斯时凛将手中的烟掐灭,火星一瞬间灭了,没了光源,两人之间更加幽深。
“过来。”他清冽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她抬脚踩着细细的高跟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几步的距离,尤音像是走了几百步,慢慢走进两车之间的空隙,尤音心中因为黑暗多了几分忐忑。
在距离两步的时候,斯时凛伸出手臂将人拉了过去,尤音踉跄了两步,腰间被他搂住,被他圈在怀里。
她手臂下意识蜷缩在两人中间,无形中隔开了些距离。
斯时凛终于抱到了想了一晚上的人,双眼疲倦。
尤音则在他身上嗅到了烟草的气息,混合着他清冽的味道,倒也不算难闻。
谁都没说话,尤音脚尖抵在地上,一只小腿曲起。
她双手拽住了他衣领两侧,抬头看他,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脸型和轮廓,还有眼睛。
斯时凛也垂头望着她的双眼,身体随着她的力道微曲。
尤音的礼服后背露出一片,被他带着温度的手指捂着触摸到一片光滑肌肤。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尤音唇齿轻启,双眼中水光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暗痕。
斯时凛却以为是她生气了,他瞒着她自己的家庭,瞒着她自己的身份,甚至一连几天不见踪迹让尤音一无所知,却在晚会现场让她见自己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因为他就是如此的卑劣,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欺辱不堪的过往,甚至想着解决完今晚的事情直接脱离斯家,这样他就可以孑然一身的与她共享未来。
可计划中唯一的一环意外,是他没想到张家请了尤森岭,尤森岭提前出差回来,而尤音也出席了这里。
“我”斯时凛垂头望着尤音,哑口无言。
他心头有一瞬间的绝望,他该让她知道吗?
该让她知道自己曾经过着怎样家庭不幸的生活吗?
那这样,她对他的情感里,究竟是怜惜多还是爱情多?
尤音见他不回答,双眼中一瞬间泪珠有些藏不住,她垂头,脑袋抵在了他的下巴与锁骨间。
斯时凛脸上一愣,衣领处的滚烫令他一时失神,锁骨与衣领间一瞬间濡湿起来,尤音将脸埋在了他衣领口,眼泪顷刻从她脸上滚落掉在他的皮肤上,犹如火星般烫的他不知所措。
尤音肩膀在他怀中颤抖。
“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
她在他怀里轻声质问,仿佛一定要听他亲口说。
斯时凛保持姿势不动良久,眼眸一时间没有焦距。
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因为他最受不了她的眼泪,她也最懂得怎样令他心软和妥协。
“不哭了好不好?”
他抬起她的脸轻轻擦拭,尤音眼眸红红的望着他,泪珠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滚落,珍珠般令他心里发烫。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不说话。
斯时凛脸上无奈,“好,我都告诉你。”
他心想,就算你是怜惜我,也请因为怜惜,爱我爱的久一点。
他手指摩擦着她微湿的脸颊,黑眸在黑暗中锁着她的脸。
尤音听此眼泪才稍稍止住一点,从他锁骨处抬头。
“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斯家的长子。”
“相信这你已经知道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接着继续说道:“我年少时过的不好,没有家庭和睦,亲切友爱,在斯家,除了爷爷,有的都是利用和算计。还记得当初我发誓说不回上城吗?那是我为了脱离斯家气斯劲行的。”
他开玩笑般说出了当初稚嫩可笑的誓言,却让尤音心头一紧。
斯时凛一句话轻松带过年少的痛苦和不堪,可尤音听出来了他口中的真实含义,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追逐近乎暴虐的发泄。
尤音不知道的是,其实斯时凛喜欢上滑雪也是因为它足够极限,而野雪是极限运动中最为危险的,越危险,他越喜欢。
“如今出来被他带着交际,也是因为他想让我回斯家,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等过了明天,他们就打扰不了我们了。我不会让他们耽误我们的旅行。”
斯时凛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至于怎样抉择,他交给尤音。
他将自己的曾经简单几句潦草概括,尤音却从只言片语和自己知道的过去中拼合成了一个差不多的故事线。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原生家庭。
尔虞我诈,利益至上。
这是和她截然相反的,而尤音却因此更加心疼。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却依旧保持着正直的秉性,她为这样的他而心疼。
这样想着,尤音眼眶中又滚落下几滴泪珠,噎湿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