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父亲/他们约定了冬天
尤女士喝过水，才不急不慢的将目光投向了坐在那的斯时凛。
她面容看起来和蔼，冷静不失修养。
“不知，你是我女儿的？”尤芳蓉温婉的声音问向这个男人。
想必她还不知道他和尤音的关系，斯时凛在另一侧坐得端正，一张脸在尤女士的打量下面不改色，淡淡地又不失稳重。
他双手分别放在两腿的膝盖上方，面对尤女士的询问也斟酌了番，但还是很快，他给出了真实答案。
“我是尤音的男朋友。”
斯时凛出声回答，语调从容也不乏肯定。
这男人在面对询问时没有急着表现，反而从容不迫，隐隐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这气势尤芳蓉再熟悉不过，毕竟她天天打交道的人都是这种。
也就说明了面前这个人家境不会差，但他在面对女朋友的母亲时，又摆出了副谦卑姿态，看来他和尤音也不是玩玩而已，而且他喜欢自己女儿。
尤芳蓉短短一个试探，心中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其他的尤女士就不多问了，女儿谈恋爱高兴就好，她也要给人空间。
“你们现在是同居了吗？”
出于疑问，尤女士眼睛扫了眼斯时凛身上的围裙和房间内多出来的一副哑铃。
生活痕迹不重，但存在。
这个问题斯时凛不太好回答，毕竟他不明白尤女士是怎样的态度，他挑着保守一些的回答。
“我们现在是邻居，隔壁那家公寓是我的。”
斯时凛笑笑，回答她。
“这样。”
听闻是这样，尤女士才点了点头，好歹他们还知道分寸感。
若是她知道这两人分寸是一点都没有，而且两人睡一起，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心绪。
“这些东西都是我出差带回来的一些国外特产和补品，还麻烦你到时候提醒尤音记得吃，她身子骨职业病比较多，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尤芳蓉眼神看向她带来的一堆东西，又将目光落到斯时凛身上，将这些东西托付给他。
以前的时候尤女士总是热衷于把女儿打扮的光鲜亮丽，把她学生时代缺失的都给补回来，送给尤音各种名贵的宝石和饰品都被她照单全收。
尤音工作以后，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尤芳蓉送她的这间小公寓，也不去宴会，不去交际，尤女士送的东西也越来越没有用途。后来尤女士就不送了，改成送各种补品保养品，还有特产。
因为尤音爱吃。
“好的，您放心。”斯时凛答应尤女士好好照顾尤音，这也是他应该做的。
尤音的工作还没做完，房门依旧紧紧闭着，两人谈话声音不大，也传不进去，斯时凛看了眼她所在的房间，眼中有柔光。
“如此，我先走了。”尤女士拿起自己随手的包包，从沙发上起身告辞。
“阿姨，我送您。”斯时凛也从沙发上起身，将人送至电梯门口，才回公寓。
房门重新关上，斯时凛扫过尤女士带来的东西，继续拿起了吸尘器。
尤音码完字从房间出来时，客厅早已收拾好了，斯时凛回旁边公寓拿耳机，再回来时尤音已经出了房间门。
斯时凛关上门，耳中的蓝牙耳机闪烁，裴兴修在耳机里讲话，斯时凛看向出了房门在厨房找冰激凌吃的尤音。
“好，我知道了。”
现在俱乐部的盈利模式主要是成员接单给人当教练，随着这几年冰雪运动的普及，靠谱的教练越来越难找，裴兴修找斯时凛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
斯时凛挂了电话，拿下耳中的蓝牙，对面的书房门已经打开，而厨房某只偷吃的仓鼠还正拿着勺子挖着冰激凌桶吃。
尤音的小日子刚走，吃起来自然肆无忌惮。
秋意还未完全来临，屋内尤音还穿着她的白色睡裙，白花花的木耳边坠在裙尾，像是一朵朵的山茶花开。
忙碌了一个上午，奖励自己一口冰激凌，周末出去玩，再奖励一口冰激凌，书要被影视化了，再吃上一口。
尤音吃了一口又一口，整间公寓的面积虽然比不上大平层，但也十分可观，可能对尤女士的大别墅来说这里确实很小。
厨房里放着一台双开门的大冰箱，里面全是尤音喜欢吃的，这间公寓厨房不怎么开火，冰箱就完全是她的个人零食柜。
厨房与客厅之间用了半透明的西方雕花风格玻璃门给隔开，尤音自己坐在中岛台晃着脚丫吃。
她刚刚出来是时候没有看到斯时凛，那他应该是去了隔壁，殊不知斯时凛压低了声音挂了电话走到玻璃门旁，看着里面尤音吃的正欢。
他双手抱臂，想看看她到底还能吃多少，好吃到连玻璃门上的阴影都没有发现。
很快，一盒雪糕见了底，尤音将垃圾毁尸灭迹，勺子洗了干净放回原处。
然后才走动着出来。
玻璃门是推拉式的，尤音拉开门，出来。
冷不防的，看到门口双手抱臂的男人垂着眼睛看她，尤音脚步一顿。
“啊，你怎么在这？”
尤音只顾着毁尸灭迹了，嘴角却还残留着巧克力雪糕的痕迹，马虎的不行。
看着她懵懵的表情，斯时凛抬手擦过她的嘴角，尤音看清他手上的污渍，小脸一红。
“这，这个是那个”
尤音向他解释，正想着怎么给混弄过去，就被他给打断了。
“没事，想吃就吃。”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着她的，只在她特殊时期看着点。
“哦。”
尤音这下安心多了。
“抱抱。”
她撒开手，敞怀张开双臂，撒娇道。
眼前是尤音娇俏的样子，斯时凛黑色的眼眸看她，然后松开环着的手走近将她抱起。
尤音双腿缠着他的腰，整个人熊抱在他身上。
斯时凛比她高很多，被他抱着也很有安全感，尤音就喜欢他这样抱。
斯时凛抱着她从厨房走至客厅沙发，桌上还有尤女士用了未收拾的水杯。
尤音脑袋趴在他肩上，如今两个人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洗漱用品，可尤音闻起来就是感觉他身上更好闻一些。
“唔？”她余光瞥到门口处放着的一大堆东西，大盒小盒的。
“那是你买的东西？”尤音转头问斯时凛，鼻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不小心给撞了一下。
尤音对边界的感知力太差，经常一不小心就磕磕碰碰，她揉了揉鼻子，双手抱着斯时凛的脖子看他。
斯时凛一双深邃眸子看着她，“不是我买的。”
尤音歪头，疑问。
“是你妈妈带来的。”
斯时凛垂着眼眸看着她的反应。
尤音听闻，一整个惊了，连手都搂不住他差点从他身上跌下来。
！！！
尤音脑中一片空白，表情堪称惊讶。
要不是他拖着她，尤音就摔下来了。
“那我妈妈见过你了？”她声音拔高，肉眼可见的慌乱。
斯时凛却心中一沉，“嗯，见过了。”
他脸上漫不经心的，仰头回她。
“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尤音看着他的脸，眼神飘忽，忽然凑上来追问。她不是怕她妈妈阻挠或者不同意，反而像是怕他知道什么一样。
斯时凛心中的那股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直觉与他相关，可是却抓不住线索。
尤音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
“没有，不过她已经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不管她瞒的是什么，斯时凛掩下睫毛，他都不想放手。
“啊？”那这样岂不是已经是见家长了？
“我妈妈有没有表示介意呢？”尤音轻声问他。
她两腿跪坐在沙发上，斯时凛表情淡淡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没有，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尤音微皱的眉毛才轻轻舒展，“那就好。”
“我妈妈性格很好的。”她将脑袋枕在他胸前，两人都仰着头，斯时凛倚在沙发上，尤音则靠在他身上，望着天花板的花灯。
“我知道。”
“嗯？你怎么知道？”尤音躺着问他。
“因为她生了你这么可爱的女儿，而且她把你教的很好。”然后让我遇见你。
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
斯时凛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尤音其实还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爸爸的事情，不过斯时凛多少有猜出来，他还曾经特意找路可打听过，才得知尤音的家庭。
所以她是单亲家庭，尽管她自信大方，用微笑掩盖本来的情绪，但内里还是敏感的。
斯时凛给她呵护，有时候对她也严厉的管着，就算是不想让他管，她也只是撒娇谈条件，却不对他生气。
生气了最多也打他一拳出出气。
尤音拿手指扣着他胸前的衣服，“那个，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爸爸？”
她从他胸前抬头，小声说着。
斯时凛抬起头回正，身体也坐了起来。
“我知道。”两人变成了盘腿相对坐着。
“你知道？”尤音疑惑。
斯时凛轻轻“咳”了一声，向她解释：“这个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刚在一起的时候只知道你在说你妈妈、小舅舅、外公外婆，却从来没提过爸爸，所以我去找了你朋友路可问了下，抱歉，没有事先和你说。”
尤音看着面前这个和她说抱歉的男人，她很意外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其实这么多年她也从没特意向别人介绍自己家世的兴趣，以前也有人追问，但尤音也只是含糊过去。
毕竟除了熟悉的朋友，没必要向其他人特意介绍，这可以给她免去很多口舌。
所以谈恋爱以来，她也就忘了这茬，因为爸爸这个词在她脑中已经化作了一种符号，有照片，却没有经历的空白，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他。
“这样啊，没关系的。”
她可能年少时还是渴望拥有完整的父母的爱，可已经长大的她早已就理解并自我和解，她不避讳谈论死亡，因为有时候它也可以是一件很凄美的事。
如今长大的尤音，也会每年三月随母亲在他忌日那天给他扫墓祭拜，然后她会奉上她精心准备的花朵，这就是两个素昧谋面的亲人间的交流。
她嘴上不说，但心中永念。
她会在心中默默告诉他：看吧，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然后看着灰白石头墓碑上的照片轻轻一笑，像是久别重逢。
“其实，我爸爸长得可帅了，等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他吧。”她嘴上欢笑着对斯时凛说，不经意间提出了埋在一个心中的想法。
今天三月尤音也照往常去祭拜过了，在这之前，她还自己偷偷去过一次。
墓园远在山中，静僻幽静，适合长眠。
刚跨完年之后的一个月，尤音独自开车前往，她望着满山墓碑，来到父亲身边。
她无处可以倾诉，深夜来临的时候又因为思念而只能喝酒麻痹。
那时她从禾木回来不久，尤音本以为她的记忆会渐渐的淡化，直到经年以后，再提起斯时凛，她可以做到淡然的笑一笑。
可那时，她像是出现上了瘾后的戒断反应，一幕幕经历过的，爱过的，都在她的记忆里上演。
黑白照片里的父亲依旧年轻帅气，尤音遗传到了他的良好基因。
父女两个，尤音和父亲说起她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朝着墓碑下深藏的骨灰倾诉。
可如今，尤音想带着斯时凛一起去看看他。
斯时凛望着尤音故作欢笑的眉眼，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脸可以埋在怀中不必故作坚强。
“好，”他回。
而尤音在他怀中，肩膀轻微抖动。
斯时凛将她抱的紧，让她不会感觉不到他的在意。
“今年冬天，我们再去一趟禾木吧。”斯时凛望着阳台绿植上被阳光穿透的绿意，他突然提出来。
尤音从他怀中抬头，之前是她想去，后来他工作忙就没有再提了。
斯时凛垂头看向尤音，他想和尤音补上当初分开的遗憾，抵过深夜枯坐无眠的痛楚。
尤音揉了揉眼圈，“是有时间了吗？”她杏眸大眼亮了起来。
斯时凛唇角扬起来，“嗯。”
“好呀，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到时候去滑雪吧？”
“好。”他笑着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