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檀郎已非旧时貌，明诚竟是新识人

    大宋官家，贵为天子，也眼红这些东西？

    李清照吓了一跳，说道：明诚，你是说上头也会觊觎我们家的东西？

    赵明诚笑笑，解释道：自己喜欢的东西，你永远不会嫌多。就像我们现在有了满房满仓的书卷文物，在平常人看来，拥有任何一件都莫有荣焉，但是你以后就不会再收集了吗？

    他的手引导李清照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藏品室转了一圈，这可是整整十五车带来的东西，还加上自己在建康做经制使大权在握时收集的历朝文物图册。

    看似不经意，随手从画卷箧箱中抽出一卷图画，缓缓展开，露出笑容。

    念道：

    吉祥亭下万年枝，看尽将开欲落时。

    却是双红有深意，故留春色缓人思。

    他微微躬身，左手拿画，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有请夫人欣赏。

    然后将手中的画轴慢慢打开，铺在窗边的书案上。

    李清照对丈夫这个稀奇古怪偏又流水行云做出来的姿势迟疑了一下，那一刻的亲和平易，直欲翩翩少年春日游，陌上公子足风流。举手投足的真情流露，连满面的笑容都阳光满身。

    下一刻，她看到了图画中展现的牡丹花开水墨淡，超逸清雅色彩新。

    正是当年两人新婚不久，还在汴京陪读太学时遇到的南唐徐熙牡丹图。

    卖家闻听赵宰相家的公子少爷，千金小姐爱书画古董，特意上门拿着这件前朝的皇家珍品献宝。

    恰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小俩口得见皇家收藏之画，自然欣喜若狂，一问，卖家要价20万钱，少一文不卖。那时候读书的赵明诚还没收入，常常逛古玩街金石坊发现好货又没钱买，会做出将长衫抵押在当铺的行为。得了银钱就买货。等到回家与老婆弄到了钱，再去当铺将衣服赎回来。

    其贫穷如此，所以这合200缗200两白银的价钱，真的不算高。

    于是小夫妻想了一个办法，先让来客住在家里好几天，然后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钱，最后依然凑不够，来客只好带着画走了。

    为此夫妻俩人还相向惋怅者数日。

    这次求画而不得的轶事，也在京都流传了好久。

    后来赵明诚当了官，有了地位与身家，又想办法买了回来。

    这一次重新面对这幅墨笔钩出轮廓石青衬地满纸占染的牡丹图，夫妻俩相视一笑，不自觉伸手互相握了一下。

    或者要照顾一下老婆的心情，这次赵明诚没有匆忙标上售价，然后又抽出了一封卷轴。

    看了看标记，却是蔡襄的《赵氏神妙贴》。

    自跨入收藏界以来，李赵夫妇搜集文物当真是不遗余力又五花八门。

    时空跨度上起殷商，下至五代十国，内自都城开封，外达大理西夏，举凡古籍、字画、器物、拓片、抄本，莫不涉及，稀世珍品多得枚不胜举，如 :

    宋初政治家兼书法家徐铉的《千字文》，

    北宋政治家兼书法家蔡襄的《赵氏神妙帖》，唐朝宫廷画家阎立本的《兰亭》画，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手书的《楞严经》，北宋书画家米芾的《灵峰行记帖》，还有《东魏张略墓志》、《北齐临淮王像碑》、《大云寺禅院碑》等等。

    有了这海量的真品，也为金石录的成书提供了充足的底气。

    别人收藏文物古董多少是附庸风雅，但于他们而言，却是寄物于情，实现与先朝贤达跨越时空的精神交往。

    千百年来，这幅让后世万千读者都极大关注、为了它，可以让李清照与之共存亡的《赵氏神妙贴》，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