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石连城等闲视，宝山得遇不动心

    日夜兼程，脚下生风又如何。

    来不及见到陛下，自己已虚脱病成柴禾。

    临近五十而知天命之年的赵明诚只好让人赶紧催促老婆带上行船先来建康赵家府上。1127年五月，他能担任江宁知府的原因就是为母守丧这一尽孝行为获得的朝廷恩典。

    所谓江宁，建邺，金陵，建康，都是今天南京的历史称谓。中间还使用过应天这个名称。2600年来，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与商业环境，让它做过六朝帝都，四次临都，共称十朝都会。

    现在，本该大病初愈模样还需要卧床静养的赵明诚面对老婆把关、自己大半辈子巧取豪夺，呕心沥血积攒的满屋文物、孤本画册却毫无一丝倦意。

    为官多年，每到一个任上，公务上躺平摆烂、私业上戮力求索的赵大官人，以满腹才华铸造的火眼金睛不拿来观察民间疾苦，却慧眼如炬的用来探索名山大川、乡镇朝堂的异宝奇珍。这位学富五车的金石大师，文物鉴定专家，汉语言学者，位高望重的五品文官、前南京市长，离任时租赁着五条满载珍贵典藏的大船，成了全天下人人眼红的巨大财富。

    得亏出身名门又带点官家运气，来来去去的财宝船队没有遇见刁难与勒索。而这次原本准备运往湖州的一十五车商尊、汉爵、铜鼎、彝器，磬石、等金石古物，也平安无事的跟随李清照运到了建康赵家。

    这些放在后世均可价值连城的件件珍典，就算是当下，价值都富可敌国！

    这还不包括李清照依然寄存在青州的个人财产~400条棉被这类属于女方私人财物的奢侈品。

    就眼下的仓库珍存中，仅李清照喜欢的笔墨画砚图书就有六箱，李白，杜甫，白居易的文集两万册，还有金石拓片两千余卷。

    这样泼天财货，瞎子来了也会睁开眼睛想瞧上一瞧。

    上午的阳光照在建康城内赵明诚的府邸，打开门窗的库房，有清爽的江风吹过这些来之不易的国家级文物。

    李清照找过来的时候，赵明诚正拿着一个商代青铜簋在打量，熟门熟路的阅读了一下铭文，拎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提笔在系着细麻绳的竹片上写道：三千缗起

    早期宋时一缗就是一千枚铜钱串起来的一吊，大概三公斤。等值一两白银，折合到后世是七百到八百元，能买到两石上好粟米。

    但后来通过跨国商业赚的钵满盆盈的大宋，居然达到了铜钱的发行跟不上经济的发展这样头痛的地步，于是发行沉重的铁钱，又将一缗千文铜钱改为七百枚一缗，铁钱沉重易生锈，也正因为如此，基本上一千文铁钱能抵上一两白银。

    赵明诚标价的这三千缗，就是这时候市场上的六千多石粟。等价后世人民币210万。而这时候的佣丁帮闲，每天工价才30文上下。

    下一刻，又看到赵明诚拿起一个双羊相腹酒尊，端详一番，带着笑容，从容不迫的系上竹片，写上两千二百缗起。其它食人虎卣，唐代马俑等几十件，都是一千到两千缗起步价。

    这些曾经被赵明诚爱若眼睛的奇珍异宝，现在都被赵明诚看作黄灿灿的金锞，白花花的银锭。

    金石前辈欧阳修在《集古录》中说：景佑中修大乐，冶工用铜更铸编钟，得古钟有铭于腹，存而不毁，宝钟也。

    意思是:相对于竹编与纸质的历史文献与书法名笔，刻在铜钟石碑玉版上的文字才更值得我们珍惜，因为制作不易，所以很难出错，材料不易找，铸造刻雕时当然会小心翼翼精益求精。

    但眼下，就算这样的东西，赵明诚也手脚麻利，胸有成竹的标上了价码。

    看得同样的金石大家与古董学者李清照目瞪口呆。

    第一反应是明诚怎么会这样？宿醉乱性？久病不醒？

    难不成这是想将它们卖掉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