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灾
乱世来了！
刚开始只是蝗虫漫天，所到之处成片成片庄稼消失，到后面连同树木草叶，也被啃食光了。
蝗灾之下，寸草不生。
“苍天啊，开开眼吧”
骨瘦如柴的男人拉扯着小孩，有气无力地朝着前面慢慢的挪动。
说是小孩，其实不如说是一副骨架，他肋骨已深深地突出，脸颊凹陷，衬托得一双眼睛大的惊人。
两人路过旁边的一家肉铺，一个人冲另一个人打了个眼色，悄悄地远远跟在了男人和小孩身后。
一路走来，倒在地上的尸体数不胜数，上面环绕着驱之不尽的苍蝇，腐臭的味道是它们的最爱，入目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小孩和青年人很少见。
这是近一年来再常见不过的画面了。
“踏踏踏……”
宋刊单手拎着仅剩的一把铁锹走出城墙，穿过光秃秃的黄土地，朝着赵府外的东南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面色如常，健壮高大的身体加上铁锹，即使是被饥饿逼昏了头脑，那些虎视眈眈的别有用心的人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
话说赵云城娶亲后，就带着城内镖局263名镖师去了外地。
一晃几年过去了，他生死未卜，留在府内的陈大丫却顺利诞下一名男婴，然后产后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
生产时间承诺将其迁入宗祠的族老也不说话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后一副薄棺收敛尸身，草草将陈大丫葬在了郊外。
而陈大丫的父亲陈二田，在拿了赵家的封口费后，竟也只字不提，再当没有过这个女儿。
所有人都觉得只是死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只有宋刊察觉到了那滔天血气里的怨气。
但受限于身份，他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比如此时，他拿着铁锹来到了城外陈大丫的墓葬。
说是墓葬，其实只是一个小土堆，上面立着的木牌位还是宋刊自己找人写的。
毕竟按照剧情，在这个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余的年代，他和陈大丫都不怎么识字。
来了后，他也不吭声，沉默不言只是埋头干活，用铁锹将小土堆的土再填充一些，修整一下形状，看起来有个墓葬的样子。
然后又拿着衣服小心地将木牌擦拭干净，上面一行“爱妻陈氏之墓”字眼清晰起来。
哗啦哗啦～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的干草堆随处扎了个扫把，把墓葬周围的有锋利锯齿的杂草和乱扔杂物清扫了一遍。
这下看起来干净多了！
宋刊定定地站在墓堆面前，开始漫无天际地将最近一年的所有大大小小事情都讲了一遍。
等到黑夜快要降临，他终于停了下来。
“明年再来看你，你在下面要好好的。”
风扑簌簌地吹动，带来无声的问候。
待他起身离开后，墓葬旁边倏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她死死地盯着宋刊的背影，半晌后消失不见。
…………
城内一户人家。
“咳咳咳咳……”
张曼曼疯狂咳嗽，瘦的跟竹竿似的胳膊死死地抱住鸟笼，任凭往日温情款款的家人对他拳打脚踢。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父母的命难道比不上一只鸟吗！”
她附身的身体生父在恶狠狠地质问他。
张曼曼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父亲白生生的牙齿，细看那牙缝中还夹杂着几条肉丝。
那猩红的血色，他一想起来那是什么肉，整个已经痉挛的胃部就控制不住地翻涌想吐。
家里原来有七口人，现在只剩下六个了。
消失的是他的小妹妹，那个走路一蹦一跳的小女孩，会甜甜的叫他“大哥哥”。
“没用的东西！”
众人拳打脚踢了半天，见他还死死的护着鸟笼不放，又心忧下一顿，又想保存体力，于是都停下了施暴动作。
“你今天就待在这房间里，哪里也不要去。”
父亲冷漠地扔下一句话，带着其他家人阴沉着脸离开。
伴随着门锁咔嚓的上锁声，房间陡然安静下来了。
——
呼……终于走了。
张曼曼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心跳的厉害，然后将鸟笼打开，一只蔫头巴脑地鹦鹉跳了出来。
现在这世道真的不行了……连毛色十分漂亮的鹦鹉都灰扑扑的不成样子，这会只能一摇一摆地晃动。
喵～
鹦鹉发出猫叫，张曼曼心疼地一把搂住它。
白毛自从变成鹦鹉后，就整天跟她待在一起，一人一猫培养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白毛，我感觉这家里待不下去了……”张曼曼心有余悸地说道。
她想起了刚才那些人临走前看向她的可怕目光，她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自己继续保鹦鹉下去，下一个被吃掉的就是自己了。
“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逃走。”
她拍拍鹦鹉，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得去找师父，师父肯定有办法。”
如果说之前赵家娶亲她还能跟现实里的《又见古王》勉强能对上的话，后面就全然看不懂了。
尤其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蝗灾，饥荒，更是让她见到了曾经只有在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的画面：
“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如这句话的意思般：都城的人已经在交换自己的孩子，杀了吃掉，把骨头当柴烧。
人间变得跟地狱一样。
打定主意后，赵曼曼小心翼翼地爬到床底，拆开某一处，在两块木板之间，取出许多油纸包。
窸窸窣窣……
她一点点地咀嚼着膈嗓子的硬饼，用口水软化，咽了下去。
这是她早在蝗灾刚开始就偷偷备下的，这段时间也是多亏这点存货她和白毛才没挂掉。
那会饥荒还没有蔓延开来，粮食价格也不高，她拿出全部积蓄，少量多次地购买回来，熬成面粉或者硬硬的干饼子，这样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就可以长久保存下来。
张曼曼解开外衣，里面内衬居然密密麻麻地缝满了口袋，她把这些油纸包放在挨个放在口袋里，再穿上长外套，就看不出来了。
喵～
鹦鹉猛地窜进了她的帽子里，鸟笼扔在一边，趴在窗户那听听动静，等着夜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