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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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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柒是被一个超高音的女声震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逐渐从脑海中蔓延开。视线里首先出现的不再是昨晚那片满天繁星又月朗风清的夜色,而是一块蓝中带灰的帐篷布,而且又是一言难尽的破旧模样。

    转头看了下旁边的人,白岄身上盖着薄毯,蜷着身子背对着他。再看自己一眼,原来他也盖了张薄毯,只是和白岄的不一样,他身上的这床,是红花绿叶相见的样式,和昨晚的杯子一样,透着浮夸又充满年代感的俗气。

    “白老师——”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明显已经朝他逼近。

    白岄被尖叫声轰醒,下意识偏过头先看了一眼晏柒,确定晏柒也醒后就转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韦寒霜正往这边疾驰而来,“你们——”看到两人在这露天之处醒来,她显然有点意外。

    “白老师,我是想来找这位小兄弟的,但昨晚忘记问他名字,我猜想他肯定是和你在一块呢,所以只能喊你名字了。”韦寒霜难得没了昨晚那般疾言厉色,说完她把目光投向还没醒透的晏柒,“小兄弟,你昨晚不是说叫我们和你一起去镇上拿钱吗,得赶紧出发了,不然晚上我赶不回来。”

    晏柒好气,他昨夜一夜无梦,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的好觉,现在根本没醒透就被人催着起床拿钱。

    “走吧走吧,年轻人少睡一点没事的。”韦寒霜像是怕晏柒反悔,追魂似的在两个还睡眼惺忪的人耳边叨叨。

    “这才几点,少爷我说了给就一定会给,你急什么。”晏柒没理他,倒头又躺了下去,这一躺他才发现,原来昨夜他不仅多了毯子,还有了枕头,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这大地“床垫”可真硬,比白岄那床板也差不了多少,他现在只觉得腰背酸疼。

    见晏柒不起,韦寒霜干脆蹲下来在他耳朵叨念:“已经五点半了,再不出发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天气太热不好走。”

    晏柒把毯子拉高,遮住了整个头。

    韦寒霜干脆把毯子给他掀开了,“你不会是要赖账吧!我告诉你,我们虽然是山村里的穷苦人家,但也是有尊严的,容不得你这样欺骗!”她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别睡了!”

    旁边的白岄睡不着了,带着没睡醒的声线道:“朱大妈,您再急也得等他吃了早饭吧,这走出去又是一天的路程呢。”

    寒霜右手背拍在左手心上说:“哎呀,我都给煮好了几个芋头,边走边吃,省时间。”

    白岄叹了一口气,只能向晏柒报以同情的目光。

    晏柒也觉得没劲,横竖都被打扰得不可能再睡了。他支棱着坐起来,“我昨晚不小心把白老师的屋顶踩塌了,我得帮他修好了才能走。”晏柒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好像找到了晚点走的理由。

    “什么?”韦寒霜恼了,她看了看白岄的屋子,又看了看晏柒,“你把白老师屋子踩塌那是你的事,但你今天得给我钱,不然你就把猪陪回来。”

    “哦,那好,我明天去镇上给您再牵头猪回来,保证比你原来那头啊,更肥。”

    “我就要我原来那头,你要是不能还回我原来那头,那你得赔钱,一万块,这是你自己说的!”韦寒霜叉着腰,气势逐渐火爆。

    晏柒揉了揉他的太阳穴,这聒噪的女人可真特么令人烦躁。

    韦寒霜还在旁边候着,你不动,她不动;她身子不动,但嘴巴动。

    “早点出发我就可以早点回来,不然我晚上怕是赶不回来呢。你到镇上把钱给我以后,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她突然眼睛一亮,“镇上还有大酒店呢,不比你睡着硬地板好多了!”

    晏柒终于动了,倒不是他真的想去睡韦寒霜说的“大酒店”,而是不想自己的耳朵被当成垃圾桶一般被迫装这令他不悦的大嗓门,他也不稀得和这妇人争辩。

    那白老师这房子怎么办呢。他边想着穿上鞋,才发现地面一片湿润,他抬手摸摸昨晚不知道白老师什么时候临时搭上的帐篷布,表面也是一片湿润。再仔细看,布上凝结了数万颗晶莹剔透的小露珠,像极了天幕里挂了一夜的小星星因为疲累而坠落于此,昨夜的淘气模样已经变得慵懒且乖巧,现下正安安静静地睡着。

    晏柒伸出手,戳了戳其中一颗,冰冰凉的触感瞬间通过指尖走遍身体,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哎哟喂,这房子,还真破了个洞,还不小呢。”韦寒霜原本还以为晏柒为了不想上镇里给他拿钱故意诳她的,“但你不能因为你把白老师的屋子搞破了就不跟我上镇上拿钱”。

    “白老师,你这房子,我赔钱给你,一会儿我和她去镇里,顺便叫她帮把给你的钱捎回来。”晏柒还是坚持要用钱赔付这个屋顶上的窟窿。

    “这倒不必了,我今天修一修就行,反正都是破房子,也没多大关系。”白岄看了眼还在外面等着出发的韦寒霜,“倒是你,采风没采成,真是可惜了”。

    晏柒也觉得遗憾,昨夜虽然是睡在这深山中的露天里,但他莫名睡了个安稳觉,想到这个,他觉得神奇得不可思议。可看向村口的方向,他又说:“是挺可惜的。确实可惜。”

    “你要是觉得意犹未尽,就下次再来。”白岄说完前面这句又觉得不妥,晏柒虽然没说,但他明显一个富家子弟,没事总大老远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通车不通网的,误入一次也就够了,还来第二次不成?这次来还没到一天时间就给他破费了,虽然他应该并不缺钱,但他始终觉得不好,于是说道:“不过这路途遥远,山高水远也是不便。其实有些东西,保持心中的一份美好不去破坏它倒也不是坏事,看透了,反而觉得不美了,或许,你也可以让桃源村成为你心中的一个美好念想。”

    晏柒不明白为什么白岄突然这么说,不是说这的春天最美吗?如今他连春景都还没遇上呢。

    “你好了没有啊,这么长时间,别说换衣服,就是女人生孩子都生出来了,你一个年轻小伙怎么一点都不利索”。韦寒霜又开始催。

    “那我走了。”晏柒说完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木棉花一般是几月份开?”

    “春天,二三月份”。白岄总觉得还想说点什么,于是又小声补上一句,“木棉花的花期很短暂。”

    晏柒这就走了。

    出了门的晏柒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爽”二字,他一点也忌讳韦寒霜就在旁边:“本少爷就没被这么催过,要不是答应了你家那小孩儿,我才不稀得理你!”

    韦寒霜还在骂骂咧咧絮絮叨叨,但晏柒似乎屏蔽了听觉,脑海中开始回想昨晚那个关于木棉花的故事,“来年二三月”,晏柒自言自语,他还想再多了解些关于木棉花的故事,但旁边只有这个聒噪又没礼貌的女人,特睥睨了她一眼,把想法咽到了肚子里。

    昨天他们三人一同走进桃源村,他的脚步带着轻快与期待,没想到这还没到十个小时呢,他就又开始“出山”,但这回心情是带着厌恶与烦躁,甚至,还莫名有点遗憾的失落。

    “都是这韦寒霜惹的。”晏柒腹诽着。

    长途漫漫又无聊,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可同行的韦寒霜却久不久来句自言自语,但说的啥他是一句也没记住,心里却惦记着白岄该怎么修那个天窗。

    白岄去了村长家,想和村长借点人力帮忙补他房顶上的窟窿。

    到时,村长正端着一碗稀饭就着腌萝卜当早餐,他头发稀疏,低头时真像一颗插了几根毛的卤蛋。

    听到白岄说房顶破时,他连嘴里的那口饭都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眼神有点木讷地看着前方,持着一口浓重的乡音普通话说道:“怎么会破个洞呢?白老师你人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村长还不知道昨晚他是因为收留了个外来人,所以把自己的房顶给赔上了。

    “可这房顶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破个窟窿呢,我记得昨晚满天星斗,没刮风也没下雨啊”。村长想不通,猛地嗦了一口稀饭。

    “猫,昨晚,有野猫爬上房顶了。”白岄有点心虚,为人师表,他还撒上谎了,“是只挺大的猫”。他小声说着最后一句。

    村长抬头看着他:“这房子也确实年代久远了,当年也是个教室,但现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上学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一间教室都绰绰有余。”

    村长顿了顿,“白老师,您能大老远来咱们桃源村给孩子们教书,我是真的替这里的村民和孩子们谢谢您。原本我们也该给您准备个好点的住所,但这里家家户户都离得比较远,您又想直接挨着教室,所以当时您提出来要直接住在教室旁边的废弃教室时我也没拦着,但总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吧,我召集一下大伙儿,帮忙里里外外给您住的那屋子都修缮一下,虽然肯定还是比不上您之前住的那么好,但至少不能比现在还狼狈。”

    “不不不,不用全部修缮,不用修缮。”白岄连忙摆手,“就把窟窿补上就行,那屋子现在还挺好的。再说,我到桃源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是真把真当家了。桃源村是个好地方,孩子们也都聪明懂事,我喜欢他们,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村长黝黑的脸上划过一道并不常见的神色,眼里溢着对白岄无私奉献的的感激和感动。

    村长已经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但发际线很高,几乎高到后脑勺,总感觉再过两年,剩下的几根头发就可以“全军覆没”。

    他还记得他和白岄的第一次见面,当时是在镇上,白岄刚决定要来桃源村,废了好大功夫才联系上了泉水镇,又辗转联系上了桃源村的村长。可到了镇上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村长老早就在镇上的破车站那里等着他,两人虽从未谋面,但见白岄下了车的那一刻,村长就乐呵呵地朝他走了过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就是白岄老师吧。

    村长说,白岄身上有种与这里的人不一样的气质,干净,清澈,还透着一股子暖意,一看就知道他就是桃源村在等待期盼的人。

    白岄来到桃源村后,村长简直比孩子们还开心,先是挨家挨户奔走相告,又四处张罗着给白岄准备一应用品。他觉得白岄是一束希望的火焰,可以把桃源村熄灭已久的教育之火再次点燃。尤其刚刚听他一番话,村长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同时也萌发了他的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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