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开心
楚行云生辰之日，王府府门大开，广迎四方宾客，圣上亲至，赐下珍稀之物数不胜数，朝臣们心里知道，这造反的大罪，就这么轻飘飘的借着王爷二十二岁的生辰在佳肴美酒美人歌舞里一片繁华盛景中揭过了。
如烟等宾客散尽，明月初升之时，自楚鹰房里捧出一只匣子寻到在府内花园凉亭中赏月的王爷递了过去“楚暗卫参军时交给奴才的，吩咐奴才在王爷生辰之日交给王爷。”
楚行云正望月伤怀，见如烟手里的匣子用锦缎蒙了个严严实实，又听得此言，黯淡了一日的脸总算多了些真情实意的笑意。
“难为他有心。”嘴上说的平淡，嘴边笑意却是压也压不下去。
如烟侍候在侧，不妨王爷回头看他一眼“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映月阁的银子发了吗？”
“今日未曾听得王爷示下，赵管家还未派人去过。”如烟回道。
“去，你近日也辛苦了，今日同他们一齐热闹去吧，今年动荡，大家都受了惊吓，每人便发两个月的月钱吧。”楚行云说完挥退所有下人，看着包的严严实实的匣子不知从何下手。
张仁本因上次王爷大发雷霆，今日王府也不像往年一样送来赏银，虽说阁里从来不缺银子，但因着是王爷赏下的，到底意义不同。
他已决心子时前还不送来，就用阁里银子散下去，阁里人盼了一年，总不好让大家失望。
正想着，楼里跑堂喜滋滋的来说，王府来人了。
如烟指挥着王府下人抬了两大箱的银子来，见着张仁，脸上也是一片笑意“爷说今年动荡，大家都受了惊吓，每人发两个月月钱，又嘱咐了今日大家只管尽兴，映月阁自明日起歇业三日。”话未说完就听得一片热烈欢呼，又听到最后一句，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有约着一起游湖的，有约着一起去拜庙的，有嚷嚷着大醉三天的。
张仁脸上却无喜意，拉过如烟问道“映月阁从未停业过，可是有什么事？”
自圣上知道这是王爷的买卖，来传话要东西的从楚暗卫变成了王爷身边小厮的如烟，张仁知道如烟虽是圣上的人，但这次王爷既派了如烟来，问如烟应当也是无碍的。
如烟想起王爷接过匣子时眉眼俱笑，显然心情极好，嘴角抽了抽，看着满脸忧色的掌柜说道“王爷大约是太高兴了，虽歇三日，先前王爷从宫里带过来的点心，开业时可要推出来个不能比那个差太多的。”
张仁见王爷还惦记着点心，看来对映月阁还是重视的，这才多了笑模样，随众人一起去拿自己的那一份银子去了。
楚行云终于解开层层包裹，打开匣子确是一个木雕，一个眉眼与他相似的小人靠在三条腿的桌子边坐着。他那日穿的同河工一样，麻布外衣肩膀处还破了个大洞，洞边丝线乱糟糟，透出纯白中衣，这也被楚鹰记下刻了出来，脚上的鞋也是两只凑做一双，胡乱穿着的，那时只想着分洪，河工吃饭，河工病了，从没管自己穿的什么，看了木雕才觉着原来那时自己这般滑稽可笑。欲要放回匣子又盯着小人看了许久，自己那时真的笑得跟小人一样，裂开的嘴都占了小半张脸吗？
匣子底部还有一张裁的严丝合缝的纸，纸上的字端端正正，上面写了“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方才冰冷无情的月亮，洒下万千清辉，比烛火还要明亮。
“楚暗卫，你说王爷看了我们寄回去的信？会开心吗？”映月阁里的伙计钱亮问道。
“会吧。”楚鹰回说，这法子还是钱亮想出来的，往年王爷生辰，虽不与阁里人一同庆祝，但那日每人都多发一月工钱，他有时会替王爷带银两去散给众人，所到之处所见之人个个脸上带笑。
如今他们身在异乡，银子带的充足，想必也是想念与阁里兄弟姐妹多得一月银两一齐欢欣的样子吧。
楚鹰看着怅然若失的众人想着。
好在那名吴越宫女已快把《吴越古今全术》抄写完了，再等最后几章递给他们就可回国了，眼下吴越纷乱，街道里到处都是尸体，每天都在死人，他们原来的客栈已经被楚国兵士接管，眼下出入自由了许多。
虽有百年仇恨在，有些士兵见着幼童婴儿还是下不去手，不论各国，孩子的眼睛总是赤诚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一个人时，脸上的凄惶，惊惧，如温顺的羔羊一般，许多士兵看着这一幕弃剑掩面痛哭。
他们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自小又被灌输着恤孤念寡，敬老慈幼，国仇一刻不敢忘，看着惊慌瘦小的幼童总是心生恻隐。
楚鹰回来路上，若见到有士兵不忍下手，常常过去帮着将吴越小孩一剑封喉。
有士兵问过，楚鹰怎么下得了手。
与他同行的钱亮听得真切，楚暗卫声音波澜不兴“小孩，总会长大。”
说者无意，听者顿时升起一阵凉意。
是啊。仇恨与血液一样，代代相传。
圣人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只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是以有不忍心下手的，都来客栈找楚鹰帮忙。
映月阁看着楚鹰这几日剑上的血就没干过，杀的小孩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每日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丝毫不受影响。
忍不住多了几丝惧怕，平日里吃饭与楚暗卫坐的也远了几寸。
赵玉堂特意上书以记楚鹰功绩，楚流云看着军报上提了士兵楚鹰杀敌数千，英勇异常只当楚鹰本就武功高强，一点都没往杀的是吴越幼童上面想。
楚行云还是自如烟处听得楚鹰功绩，去信询问之下，才知是这等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