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祸起开发区
那日庆祝爆炸发生炸伤炸死事故之后,剩余的炸药和雷管被安置在胡集街道西面二里地处的一个开发区,距离我们村庄大概三里地,那里曾是一个木材加工厂,准确的说是加工杨树的一个木材场。
由于三年困难时期,几乎所有的杨树皮都被人和动物啃掉了,导致杨树也半死不活的,木材厂景气每况愈下。大家也都在想法填肚子去了,加工厂也没有什么人光顾了,也不再加工木材了,就停场了,一直到一九六四年,三年困难时期都过了三年了,都没重新开张,看来元气受伤太重了,无力恢复加工了。
原子弹庆祝出事后,新上任的乡长带着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找了些当地的砖瓦匠,把开发区的一间值班室扒了,又重新建了一栋简陋屋子,把剩余的炸药和雷管以及导火线都搬到了此处暂放。这一放就是五年,我都已经上到小学四年级了,这一年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一九七零年一月二十一日,这天胡集街上到处都是采购年货的村民,熙熙攘攘的,有砍价的,有搬货的,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鞭炮的声音,总之是一片喜庆。
我,弟弟金山和爹娘以及一些邻居们正手里拎着,以及肩上扛着年货回家,刚走过开发区西面二里地左右处,就差一里路就到村了,突然一声炸雷,爆炸声又一次震惊到了所有人,又出事了!
爆炸声是如此熟悉但又是那么陌生,我当时还以为是幻觉呢,原子弹庆祝之事都过去五年多了,不至于现在我还如此身临其境的回忆那事吧。当爆炸声过去几秒钟后,只见一个带着火光和黑色烟雾的一截东西在空中打着转,飞速的朝这边飞来,随着这截“烟火”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开发区又翻起了和原子弹庆祝时相似的蘑菇云,那间储藏炸药的小屋子也被炸的七零八落,碎屑冲上了天空,火光也一团一团的翻滚着以球面的形状向外扩散。
我看到后赶紧冲着爹娘喊:“爹,娘,那边‘原子弹’又爆炸了,和上次还挺像的。”
刚朝我爹娘说完话,一股强风刮来,弟弟金山被撂倒在地,我也被吹的东摇西摆的,爹娘和其他邻居也左右摇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肉体烧焦的味道,这味道正随着空中那团带有烟火的物体的飞来而越来越浓。
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到我右边的那条沟里“咚”的一声冰块破碎的声音,那团带烟火的物体直直的插在了沟中的冰块中,五根黑乎乎的手指硬硬的裸露在冰块上面,手掌下面的破棉袄的衣袖在欢快的燃烧着,一股糊了的味道浓浓的散发着,冰面处由于受热正“咝咝”的融化着。我捡了根枯枝,向那条手臂打去,只见它左右还能摇摆,我嘿嘿的笑了起来;“爹,娘,它还能向我招手呢。”
刚说完,“啪”的一巴掌打到了我的脑瓜上,“你他娘的不怕死是吧?”我爹冲着我喊叫。突然弟弟金山哭喊起来了,他被这燃烧的手臂给吓到了。
弟弟是最胆小的了,夏天的时候我在黑夜里突然从他背后拍他一下,就足足能让他哭半个时辰;睡觉时我会用手指弹他的鸡鸡,然后告诉他鸡鸡被割了,他会“哇”的一声哭起来,跑到爹娘那告状去;有时候大白天的我逮着一只癞蛤蟆扔到他面前,他也能吓的跑出上百米远去。为此弟弟都被我吓哭了不知有多少次了,我也因为这而挨了不少打。
“弟弟,你的胳膊咋跑到沟里去了?”我对着哭泣的弟弟笑着说。弟弟一头扎到我娘怀里抱的紧紧的,我爹又是两巴掌打过来。
我刚被爹打的脸发木,便又听到几声“轰”的巨响,只见距离开发区只有几十米远的路上,刚被掀倒的路人再次被冲向两三米的空中,重重的又摔向了地上,到处是“哎呦”的凄惨声音。冲出的火光已经蔓延在这些路人周围和身上。我在一千米开外居然也被风顶出两米多远,肩上扛的一块过年用的猪肉也被甩到了一边去,砸到了邻居少海身上,没被冲击波吹倒的少海,反而被我肩上的猪肉给砸倒了,他也真够冤屈的。
谢村长没进监狱前,我老爱和他拌嘴对骂,他就会拿他当年打仗时遇到的各种事情来吓我,我就会停止和他对骂,其实我并不是怕他,只是我喜欢听他讲讲那种血腥和危险的场面,也会时不时幻想自己在刀枪与火光中如何逃生,如何杀敌等。谢村长有多次讲到,当敌人的炸弹投来时,他们会捂住头趴在深沟里,这样就会减轻或躲过爆炸产生的危害。
我又入戏了,赶紧冲着周围的人大声喊:“快抱头趴下,往深沟里趴。”
大家二话不说,齐刷刷的捂紧了头趴在地上,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少海他爹,叫谢孝仪,我叫他叫大伯的,居然真的跳到了沟里的斜坡上,趴在那一动不动。看到周围的人如此,我突然从幻想中醒了过来,“哈哈”的蹦着笑了起来。一圈人面如土色,看到我这不要命的家伙还在笑,齐刷刷的用一种茫然和无知的表情投向了我。
“啪”,“啪”又是两巴掌打到我头上,我爹瞪着眼看着我。
“该打,都这样了还来戏弄人。”少海他爹从斜坡上爬了上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脸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这是谢村长以前告诉我的。”我有理有据的给爹说,连挨几巴掌,头有点痛了,我便赶紧捂着脑袋揉了揉。
我爹不再打我了,抬头看向百米远处谢村长和丁燕花的合墓,坟头已是一片荒草,只有两棵松柏在茁壮的耸立着,由于冲击波的缘故,都倾向了一旁。我爹叹了两声气,左手拉着我弟弟金山,右手拎着年货,催促着快点离开这里,免得一会爆炸再来炸伤人。
我也随着我爹看的方向,瞅了瞅谢村长的坟,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谢村长在向我吼着什么,待我定睛再看时,眼中只有那荒凉的坟墓静静的待在那里。我没有跟着爹娘和邻居们回去,把摔在地上的肉捡了起来,推到弟弟身上:“给老子扛着,我去看看爆炸去。”
我爹听到后,脱掉那双被我娘补了六年的破棉鞋,正要准备打我屁股,我看到后,拔腿就跑,把我爹给气的乱嚷嚷:“你个龟孙子,没大没小了,有本事别再回来…”想想他这破棉鞋,不知道是真穿破的还是打我打破的,有待定论。
我已跑向了远方:“爹,我就看看咋回事,看完就回去。上四年学,老师天天讲孝道,你就别担心了,我死不了,会给你养老的…”正说着话,我又快速的屁颠屁颠的跑走了。我爹在后面气的直跺脚,但又无奈,毕竟我已不再是四年前的我了,他跑不过我了,也打不到我了,只好催促我娘和弟弟回去,不再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