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深宫无情
长安城，后宫。
武后端坐主位上，斜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波斯进贡的葡萄美酒，一口口浅尝着。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少女，穿着端庄华丽，眼中透着古灵精怪，倒不像是宫女。
“婉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段时间了。”
武后轻拍着少女的手背。
少女便是深受武后宠溺的上宫婉儿，也是武后最信任之人。
上官婉儿年少时便追随着武后，如今已经成为了武后手里的一把剑，足以动荡朝廷的一把利剑。
“长孙老贼勾结百济，如今证据确凿，难道就这么算了？”
上官婉儿眼露寒光，小小年纪，却杀伐果断，冷声道：“这些年，他的手伸的太长了，该死。”
武后吐气如兰，轻声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三朝元老，又是凌烟阁功臣之首，怎么也得给李家留些颜面。”
上官婉儿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您就是太仁慈，长孙老贼才敢得寸进尺，今日可以勾结百济，明日就可能勾结突厥，后患无穷。”
武后能够走到今日地位，当然有些手段，却也懂得权衡利弊。
长孙无忌功高盖主，早已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又自恃是圣上的舅舅，才有今日的得意忘形。
但锋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
武后笑道：“由他去吧，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就得让他作茧自缚。”
上官婉儿毕竟是年轻，被武后如此一点拨，顿时明白了武后的深意，道：“要不要推波助澜一把。”
“通敌本就是死罪，但圣上肯定于心不忍，这件事情必须响一些。”
武后接着道：“百济那边需要先稳住，和亲之日，就是百济灭国之时。”
上官婉儿面露笑意，道：“只是霜姐姐的性格刚烈，恐怕未必会听从安排。”
“这些你就放心吧。”
武后似乎胸有成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道：“算算时间，灵霜也该回来了。”
上官婉儿点头道：“霜姐姐已经回到了宫中，只是迟迟没来给您请安，有失体统。”
“无碍，我去见她吧。”
武后缓缓起身，丝毫没注意到上官婉儿的脸色。
她跟武三思一样，都是武后最宠信之人，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心中自然不痛快。
但她一想到，武灵霜将会被送往百济去和亲，成为不了自己争宠的绊脚石，也就宽慰不少。
……
武灵霜回到皇宫，第一时间先去见了姑父，也就是唐高宗李治。
这些年，李治潜心修道，早已将朝政交给了武后，而他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
李治对于这位侄女，尤为喜欢，或许是上了年纪，把亲情看的颇重吧。
一开口，就将常乐宫送给了武灵霜。
常乐宫，花园。
“郡主，按照您的吩咐，这里的下人都撤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丫鬟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新主人不高兴。
武灵霜摆了摆手，将常乐宫唯一的丫鬟打发走，独自看着池塘里的鱼发呆。
张昌宗走了过来，道：“郡主，您回到了宫中，应该去跟皇后请安才是。”
武灵霜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坐着一言不发。
常乐宫本是公主才能够拥有的府邸，武灵霜只是一个郡主，却拥有这般待遇。
足见圣上对这位侄女的喜爱。
张昌宗虽然备受武后看重，却也不敢有所放肆。
他见武灵霜一言不发，不敢多嘴，说了句：“武后传话，将会来看您。”
张昌宗说完，恭敬行礼，才默默出了常乐宫。
武灵霜知道了武后昭自己回宫的目的，才心中不悦，不肯去后宫请安。
武后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当她看到郁郁寡欢的武灵霜，没有让丫鬟禀报，悄悄来到了身后。
十年未见，转眼间，都已经长大，武后心中也带着些心酸。
“您贵为皇后，不该自降身份来这里的。”
武灵霜连头都没回，冷冷说了句。
武后听闻，只是笑了笑，脸上并没有出现怒容。
倒是一旁的上官婉儿，有些按耐不住了，冷冷地道：“皇后驾到，还不行礼！”
武灵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抓了一把鱼食，撒喂起了鱼儿。
武后示意上官婉儿退下，才走到武灵霜的身边，斜斜看了她一眼，叹道：“是不是还在怪我？”
武灵霜沉默片刻，转身正视着武后，坚定地道：“我不会去和亲。”
此话说的铿锵有力，彰显出了抗疫决心。
但武后丝毫不感到意外，反而笑道：“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逼迫你。”
圣上将常乐宫赏赐给武灵霜，其实就是想告诉武后，自己会护着武灵霜。
武后当然也明白圣上的意思，所以她不会逼武灵霜，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
武后蹙眉想了想，慢悠悠地道：“这会，杨麟应该还在终南山吧？”
“你……”
武灵霜深感诧异。
杨麟还活着的事情，她也不过才知道的，武后为何会清楚？
难道是张昌宗？
但是张昌宗又怎么看出的破绽？
这些问题，武灵霜想不通，但是她根本来不及想，而是问：“您想用他来逼我和亲？”
武后沉默了片刻，道：“没有人逼你，百济的皇子文韬武略，是个好归宿。”
武灵霜握紧了粉拳，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活着？”
武后笑道：“你想错了，不是张昌宗，能瞒过长孙无忌，还得多亏了婉儿。”
她说着看向了远处了上官婉儿。
长孙无忌得到的情报是真的，只是因为那些人都已经是武后的人。
若非武后派去了上官婉儿，杨麟的假死，也不可能瞒天过海。
而武后知道武灵霜对杨麟的感情，只有这样，才能让武灵霜乖乖听话。
深宫无亲情，多半是功利。
武灵霜感触良深，悲戚一笑，道：“我去百济，你保他平安无事。”
武后笑道：“我已经吩咐下去，晚上给你摆接风宴，一定要来。”
武灵霜看着武后离去的背影，紧紧咬住了牙关，眼泪悄然滑落。
这难道就是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