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记得通知我
(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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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车。”
夏牧洲听到赵思远清冷的声音,这才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透过车窗环顾周围,他现在同她身处一处老旧小区,但很显温馨,很像他外祖父家早年居住的家属楼。
夏牧洲坐在车上,借着路灯来查看自己的伤势。赵思远见状,给他打开了驾驶室的灯,拉下了副驾驶位上方的遮阳板,“这里有镜子”。
夏牧洲之前被压在地上,右脸颊被地面摩擦的生疼,他抬手想要触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有血迹斑斑,是摩擦留下的痕迹。
他把手抬起来,手掌朝外,看着灯光穿过手指的缝隙,他感到庆幸,“还好,手在吃饭的家伙就在”。即使夏牧洲当了老板,敲代码还是他的价值寄托所在。
夏牧洲回想刚才,不禁苦笑,为什么做家长不用考试呢?千错万错,都不是家长的错。小山的父母在他死后又重归于好了,这很好,好像他们又有了新的宝宝,这个宝宝会代替小山吗?会不会面临和小山一样的遭遇呢?夏牧洲不愿再想,回过神来,夏牧洲发现赵思远在看他。
“我们上楼吧?”说着,走到他跟前要扶他起来。夏牧洲很高,弯着腰下巴抵在她另一个肩膀上。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灯光将他们的身影逐渐拉长又缩短,下一个路灯又周而复始变换着他们的身影。
走到楼梯口,赵思远实在承受不住夏牧洲压在她背上的重量,站在台阶处呼呼大喘气,示意夏牧洲自己扶着栏杆借力往上爬。
夏牧洲走了刚才那段路之后,发现身体关节的掌控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虽然还是很疼,感到有点麻木,可以忍受的程度。
赵思远跟在他后面,扶着夏牧洲的腰,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下楼梯。夏牧洲走的很慢,赵思远并没有催促,只是在他身后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着。
“三楼,走廊尽头那间,门口斜对着楼梯。”赵思远给夏牧洲指路。
夏牧洲看到了那间房子,门口的墙角有一盆绿植,绿植的花盆下面还带着托盘。
赵思远侧身走到了夏牧洲前面,开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夏牧洲跟着她走进去,想要弯腰脱鞋,腰上的疼痛却让他弯不下腰。
“不用脱鞋,一会儿我来帮你。”说完,赵思远架起他的手臂,把夏牧洲拖进了一个房间。
夏牧洲用余光看去,不大的房间里被书堆的满满当当,墙角书桌上也被报纸杂志堆得没有一处空的地方,墙上贴了很多张贴画,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像是出自杂志或者报纸的内页。
赵思远想让夏牧洲坐到新铺的床单上,奈何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她的肩头,她往床边走的时候,被脚下的一摞书绊了一下,他们俩双双倒在了床单上,赵思远半个身子压着夏牧洲,只听得夏牧洲哎呀了一声。
赵思远连忙起身,“抱歉,不是故意的,需要我帮忙看看伤吗?”
夏牧洲犹豫地点了点头,开始脱自己的西装上衣,却拉扯到了受伤的地方,只能减缓动作幅度,单手解自己西装上的扣子。
赵思远看他现在做这个动作太过于艰难,于是主动上手帮他脱外套,解开里面衬衫的扣子,问出了让她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们这些精英男,一年四季都穿西装,夏天不热冬天不冷吗?”
“you are what you wear,”夏牧洲从嘴角扯出这么一句话,赵思远给他解扣子的手停住了,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夏牧洲见状,快速找补,“主要是习惯了,工作都在室内,冬夏有空调,出门坐车,四季变化对我们没什么影响,我们更像是生活在恒温世界的动物。”
赵思远第一次给异性解扣子,她发现和给自己解扣子的方向是相反的,手还没适应过来,一不留神按在了夏牧洲的胸口上,夏牧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赵思远担心他的胸口有没有受伤,于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掀开衬衫,发现前胸没有伤痕。
“你挺幸运的,他们没有照着你关键的地方使劲。”赵思远说完,只见夏牧洲用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挡在了腰部。
“裤子你自己脱?”赵思远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牧洲,看他一脸窘迫的样子,不禁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
夏牧洲一开始有些犹豫,当他开始解开裤子上的腰带,才发现身上的伤牵扯着他疼的厉害,“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忙,我的腿很疼,膝盖没法伸不直。”
夏牧洲把手放到自己裤子拉链上,赵思远见状,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浴巾,搭在他的身上说到,“这样就可以了,保护隐私。”
夏牧洲把浴巾裹在自己腰上,赵思远轻轻给他拉下裤子,夏牧洲不受控制的哼了一声。赵思远看到夏牧洲腿上有大片的淤青,膝盖上有被磨破的伤口。
赵思远让夏牧洲翻过身去,然后给他整理了一下裹在他身上的浴巾,看到他背上也有这样的痕迹,然后赵思远走出了卧室,打算给他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夏牧洲背朝上趴在赵思远的床上,这才发现,她的床上也有很多的书,床边柜上有一个相框,照片是赵思远和一个男人的合影,两人的脸上都很青涩。这时,夏牧洲还不认识叶淮枫。
夏牧洲身下床单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和赵思远背着他时衣服上的味道一样,一样让他安心,慢慢的他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赵思远端着一盆水回来了,水上浮着一个冰袋。她把毛巾浸泡在冷水中,然后拧干,她还以为夏牧洲醒着,就拿冰毛巾在他受伤的地方清洁擦拭。
夏牧洲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任由赵思远的手在他背上游走。“淤青最开始的时候要用冰敷,这样淤血范围不会扩散。”
夏牧洲听了点头,赵思远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听着很舒服。
“翻过身来,我给你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夏牧洲捂着下半身的浴巾,忍着痛翻过身来,赵思远给他的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和一只大的玩偶,示意他坐下来。
用冷水擦拭完,赵思远把碘酒涂在他的膝盖上,其余的淤青涂上了跌打损伤油。
“吃过饭没有?”赵思远有些心疼他遭了这种无妄之灾。
夏牧洲摇头,他原本想约赵思远吃饭,奈何等的太久,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自然是没有机会吃饭。
“你先休息一下,饭一会儿就来。”说着,赵思远把夏牧洲身后的枕头撤掉,扶着他躺了下来,然后走出房间。
夏牧洲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开始睁开眼睛,把头侧向门口。只见赵思远端了一个大碗,快步走了进来,把碗放在书桌上,然后食指在耳垂上捏了。
夏牧洲看着赵思远的耳垂很好看。
“骨汤小馄饨,凉凉再吃。”说着,赵思远在书桌下面拿出了折叠小桌板,帮夏牧洲倚靠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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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手机铃声响了,赵思远借着铃声找自己的手机。夏牧洲先一步比赵思远发现了压在他身下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叶淮枫”,这是他的第三条未接来电。夏牧洲把电话递给了赵思远。
“是我,我在,刚才在忙…你确定吗?下个月?好,我准备准备……”说着,赵思远拿着电话走了出去,夏牧洲隐约听见赵思远发出了一声“mua”的声音,这让他很是不快。
赵思远接完电话走了进来,解锁手机后,把手机递给了夏牧洲,“用这个联系你的助理,让他明天过来接你。”
夏牧洲抬头看了看她,赵思远脸上洋溢着接完电话的高兴,好像还沉醉在那个幸福的氛围里,“刚才来电话的是你男朋友?”
“很快就是我先生了,我们下个月打算领证。”
“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吗?”夏牧洲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照片。他见赵思远点头,心头涌上来一股不甘。明明是自己先遇到她的,他从第一次见她,到刚才见到她游刃有余的工作,拯救他时的勇敢……找了她那么久,到头来却发现她要结婚了。
赵思远对夏牧洲来说,她自由恣意、无拘无束,按照自己想法随心所欲的活着,就像一阵风、一只鸟。夏牧洲从第一次赵思远,就很是羡慕她。甚至在那通电话响起之前,他还曾想和要她一起生活。
“饭凉了,吃饭吧?”赵思远摸了摸碗的温度,轻声对他说。
“不吃了,没胃口,”说着,夏牧洲把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我要睡觉了,你先出去吧。”
赵思远感到一头雾水,这小孩在闹什么情绪啊,再说了,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算了,不跟他计较了,今天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吧。然后赵思远关上灯,走了出去。
“不要关灯。”夏牧洲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不要关灯,我怕黑。”
赵思远想起刚才夏牧洲在黑灯瞎火的广场角落被打,想来他是有了心理阴影。她又折返回来,开了灯,走到夏牧洲身旁,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肩,夏牧洲抬起眼睛看着她。
“我刚才做饭时搜到了关于你和那对夫妻之间的新闻,我知道这和你没有关系,是他们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你要振作起来,还有,记得看心理医生疏导疏导。”赵思远认真的看着夏牧洲,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暖,然后给夏牧洲掖了被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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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牧洲的助理来了,给夏牧洲带来了换洗衣服,赵思远认出了来的是七年前来找夏牧洲的谭诚,上前跟他打招呼。
“竟然是你!牧洲这两次有事,你总是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之前的房子电脑是你,现在又是你,这就是缘分吧。”
夏牧洲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打断了谭诚的话。“咳咳,人家赵小姐有男朋友,下个月她就要结婚了。”说完,转头向赵思远说,“结、婚……记得通知我,我给你们开一张大额支票。”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谭诚打趣道,“他就那样,赵小姐你别跟他计较,靠技术生活的人心思简单。”
“那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辛苦,替他跑前跑后的操劳。”赵思远说。
“有失必有得嘛,我现在成了公司的合伙人,有自己的股份,日子比以前自在多了。我也可以随时退休,就是舍不得他,他还是孩子心思。那就这样吧,赵小姐,这是牧洲的联系方式。”说完,谭诚把一张名片递给了赵思远。
是一张企业名片,上面印了很多夏牧洲公司出的游戏经典人物。赵思远接过名片,和谭诚告别。
“哎,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人。”谭诚走在楼道里,有意说给赵思远听。谭诚知道,夏牧洲这么多年来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赵思远念念不忘。但是赵思远太低调了,低调到她当初都不肯透漏任何她的信息。
可赵思远沉浸在她接下来的幸福之中,哪又有时间会想谭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