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渡不了任何人”
赵思远开车出门，到了和编辑约好的地方，把自己出差带来的特产和工艺品递给了她刚才联系她的编辑翟红。
“赵小姐想的那么周到啊。”
“叫我思远就可以了。”
“好，思远。这是之前的一些传记作家写的稿子，还有一些新闻报道。”翟红把一个厚的文件袋递给了赵思远。
这是赵思远见到第一次翟红，她之前的编辑离职创业去了，翟红是出版社给她安排的新编辑。看到翟红本人后，赵思远这才发现，电话里翟红的声音要比她本人年轻的多。翟红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皮肤很好。也许是和文字打交道多年，让她看上去颇有知性风范。
“还有这个，”说着，翟红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u盘，递给了赵思远。“这里面有厉总和我们聊天的录音，还有之前的作家跟他聊天的采访音频。”
“真是太感谢您了，翟编辑。”赵思远接过u盘，觉得这里面的资料很有参考价值。她有些庆幸，自己带了礼物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出者爱返”？
“叫我红姐就可以了。我也是希望厉总的传记能早点出来。你不知道，之前给他找了两三个作者，写出来的东西都被他否了。多亏你能接下这个工作，要不我都不知道找谁比较好了。”
“翟、红姐，也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赵思远看了看表，八点半了。“红姐，您看天这么晚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你真客气，不用了不用了，我和人约好了。”翟红连连摆手。
“那真是太感谢您送我的资料了。”
“没事，工作就是得相互成全。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再见红姐。”赵思远目送翟红进了商场，然后她去商场下面的地下车库取车。出门缴费的时候，她才发现出口处的广告灯里的海报换了主角。
后面有车一直按喇叭催促她，她只好缴费完快速离开。“叶淮枫，不错嘛，梦想成真了呢。”说着说着，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开车往家附近的超市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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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远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上了楼，刚走到她房间所在的那个楼层，她就看到夏牧洲裹着浴袍蹲在地上，看着在门口吃饭的橘猫，时不时的跟它说着什么，还伸手去摸橘猫的头。橘猫在埋头干饭，没心情来理会夏牧洲，任由他摸着。
夏牧洲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抬头看是赵思远，起身来迎接她，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那只橘猫是你养的吗？”
“不是，大橘四海为家，我可留不下它。”
“原来它叫大橘。”
“是啊。”看到夏牧洲只穿了浴衣就跑了出来，窗外寒风呼啸，“你不怕冷吗？”赵思远想到了夏牧洲可能在等她买的衣服。“我记得你三年前来的时候也没有备用的衣服，还裹着床单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脸皮变薄了？”
夏牧洲没有接话，接过赵思远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地板上，挑出了他的衣物。
“买了两个码数的，下面那俩套睡衣也是你的，都是没拆封的，先凑合着穿，明天带你去买。”赵思远说完，看着橘猫把盘子里的猫粮吃完了，橘猫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滚。赵思远趁机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橘猫起身走猫，赵思远随后关上了屋门。
赵思远回过神来才发现，夏牧洲已经换上了他刚才买回来的衣服。“这不是很合身嘛。阳台上的衣服是你晾的？”赵思远看到阳台上晾着夏牧洲刚才穿的衬衫和裤子，小房间床上的防尘罩也整整齐齐的被挂了起来。
“嗯”，夏牧洲的回应从厨房里传了出来。他刚才已经洗完了做饭要用的厨具，现在在准备晚饭，期间还把赵思远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进了冰箱。
“真好，家里来了个田螺姑娘。”赵思远说完，夏牧洲听了低头莞尔一笑。
赵思远见夏牧洲没有应答，脱下外套，把背包放到自己的卧室，然后准备洗漱。
等赵思远从浴室里走出来，闻到了饭香，她这才再次意识到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庆幸夏牧洲还在厨房里忙活，裹着浴巾快步跑到了自己卧室，穿上了内衣，然后套了一件很厚的家居服。
等她出来，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夏牧洲摘下围裙，在桌边等她入座，“随手做的，不要介意。”
夏牧洲把筷子递给赵思远，给她盛了一碗汤。“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让我做，她说我只管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就好了，剩下的花钱来请别人做，这才叫高术业有专攻，更有性价比。”
听到这里，赵思远皱了一下眉，“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工作完总要回归生活的。”她小声吐槽。
夏牧洲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见她没再说话，就接着说刚才没讲完的内容，“我自从上学、工作以来，接触的人都比我大了很多。他们都会默认为我是一个高分低能、自理能力很差的人，要我说工作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亲力亲为才有乐趣。”
“说得好，”赵思远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以后你来做家务抵你的住宿和三餐好了。”赵思远吃完饭，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好”夏牧洲开始收拾碗筷，“你不好奇我刚才说的‘她’是谁吗？”
“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你愿意的话，你就会主动说的。”
“她是我前公司的合伙人，也是我的前女友。三天前，我准备和她求婚，没想到人家快一步，把我这个创始人踢出了管理层队伍，让我去守机房，还没求婚就失败了。”
“哈哈哈。”赵思远听着笑出了声，她看到夏牧洲阴沉下来的脸，连忙赶着道歉。“不是，我觉得很好笑的是，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我感觉你们两个人好像都不认可彼此的观念，你竟然有胆量求婚。这一点都不像你，太不谨慎了，太天真了。”
“一方面我身边接触到的异性不多，她是能跟得上我工作节奏的人。如果选一个人共度余生，这样也能接受。”
“找一个秘书或者会计做老婆，把老婆当秘书，也是一些企业家一段时期内的婚姻选择呢。”赵思远联想到了她之前接触过的一些人。
“还有就是，我感觉她心里没有我，我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就这？”赵思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夏牧洲，她拍了拍夏牧洲的背，示意他弯弯腰，然后她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夏牧洲的头，左右的晃着。夏牧洲被她晃的有些头晕，挣脱了她，“你在干什么？”
“我这是在帮你晃出你脑子里进的水，你是恋爱脑吗？你作为公司创始人被赶了出来，你竟然想的是求婚失败了。”
“其实我早有发觉，她当初说我做技术太忙了，就不要管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了，慢慢的，我就把很多权限授权给了她。”
“啧啧，你还是那么依赖、无条件的信赖别人，就像谭诚一开始见你的那次。”
“她是个有追求、有事业心的人，业务能力也强。后来我发现她控制了我的银行账户，公司里的资金也开始有了异常变动，我这才发现她几乎要掏空了公司，她弄出的窟窿太大了。跟她求婚，是我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她愿意回头，我还是能从别处抽调资金的。”
“还要卖你的专利和版权，是不是？”
夏牧洲想了想，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其实过去三年来，他封锁了自己在金融之都康南的各种工商投资信息。他如果以现在这种“失败者”的身份回去，他那边的合伙人、投资者会怎么看他？所以他想了想，现在还是不要向她解释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思远看着他，托着腮问道，“那你这个公司是游戏公司吗？”
“不是，是一个商务应用软件公司，走定制化的。”
“你以前不是一直对游戏感兴趣的吗？你放弃游戏了吗？”
“放弃倒是不至于，只是有些恐惧吧。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我对游戏行业产生了抵触情绪，后来就出国交流了一段时间。”夏牧洲说着，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小山的、不，我是说那件事给你带来的阴影还没好？为什么又做软件了？”
“人总要工作的嘛。再说游戏和软件，它们的逻辑都是贯通的，对我来说，上手起来很快。”
“那么话说回来，你想给人家一个‘机会’，没想到人家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把你踹了，是不是？”
“话虽然这么说，我们之前其实有过关于公司运营的分歧，不懂技术的人插手技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那你之前相关的报道都看过了吗？说要被收购什么的，我开车听广播都听到了不少。”
“看过了，我即使每天再忙，我还会抽出时间来看各种行业动向的。我也给她暗示过，我一提问题她就跟我发火，她已经陷入到自己的疯狂想法之中了。也许，对她而言，我更像是实现她梦想的一个工具人吧。”
“你渡不了任何人。”赵思远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一丝悲悯，“好了，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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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远洗漱完回了房间，她把翟红给她的u盘插到电脑里，然后把录音传输备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然后她开始看那些视频，视频资料很齐全，视频有公司年会讲话、各种专题记者采访、行业会议等，看来这是前几任作家共同收集的结果。
视频里的时间跨度很大，随着时间距离现在越来越近，画面的清晰度也越来越高。视频里的主角、实业大鳄、也是赵思远这次给人家代笔写传记的当事人—厉正榕，也从一开始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人。
最近的视频显示，这位企业家虽然年老，但吐字清晰有力，身形挺拔，仿佛当年征战商场的底气还在，颇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架势。
赵思远不由得感叹，“可惜，属于你的那个混乱的时代过去了。”
赵思远把翟红给她的资料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看到手机上接收的音频资料都传输完毕了，随机点开来一个，发现音质还可以，以后可以随时听。
她看了看表，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过于投入，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赵思远关上灯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睁开朦胧的睡眼，从门上的窗户里到客厅里的灯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