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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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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禅见楚歌竟无需经历筑基、聚灵、炼体三个等级,直入金丹境界,心中既是不信,又难明其理,寻思:“我这‘生机造化丹’只可伐毛洗髓,却不能增强功力。他初习法门,便臻此等境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当此之时,楚歌周身已被自身排出的杂质覆盖,只觉难受至极,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不断在身上拍打,大声叫道:“老神仙,这是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怎地气味如此刺鼻难闻,是从哪里来的?”

    王禅待要说话,却见楚歌双目流光溢彩,原本的黑色眼瞳竟已变成金色,心中一凛,立时想起先前在古庙门口,那三团黑云曾以金光投在楚歌身上。

    他心中暗自寻思:“难道是那孽畜的魂魄夺舍之时,激发了他的血脉,使之功力开始恢复?此事甚是离奇,不可以常理度之,还是待我回归天道之后,再窥天机如何。”

    原来这楚歌曾是楚国公子之时,生过一场大病,病入膏肓,药不能及,几已奄奄垂绝。

    其时,正值神兽犼祸乱楚国。王禅与之大战,凭借天道之力,终于将犼封印。

    须知犼乃是混沌孕育,与天地并生的上古神兽,岂会轻易便被封印。它于囹圄之中凝聚力量,不断冲击封印,削弱王禅的道行。

    王禅无奈之下只得将其灵魂抽出,一分为三,与肉身分别封印。

    岂知分裂后的犼的灵魂竟趁王禅不备,挣脱封印,逃离而去。又有神树树枝生出灵智,欲以犼之血液为媒,占据犼的身体。

    王禅惊骇万分,以神通“葬道”将那新的灵魂杀死,并将犼之肉身锻造,融入楚歌的身体,终于救了楚歌的性命。

    楚歌本是一介凡人,濒死之际,凭犼之血脉复生。犼以肉身成道,其身之悍,可堪无匹,又岂是楚歌能驾驭得了的。

    楚歌原本随王禅修行,悟性极好,许多修行道理,一说即知,知而即通。

    王禅见他悟性奇高,亦倾力相授,祈盼将来传他衣钵。

    岂料楚歌自那场大病之后,十数年间,虽每有闲暇,便锻体练气,未有懈怠,却进步缓慢,弗如他人远矣。

    王禅为此想尽办法,百般尝试,仍是无法可解,终至于不了了之。怎知此番劫后重生,楚歌竟修为陡增,直可谓意外之喜。

    其实他哪里知晓,楚歌从前所以难有寸进,便是由于犼之肉身太强,楚歌修为低微,无法彻底与自身融合。

    待金陵城外,王禅以轮回神通,使楚歌浴血重生之时,于生死之间,楚歌与犼之肉身水火相济,终于水乳~交融,彻底浑然一体。

    至于他修为激增,确系犼之灵魂夺舍之时,激发楚歌体内神兽血脉而致,那生机造化丹不过触发其修为显现而已。

    此时,楚歌只觉浑身上下,有无数暖流流转,端的使人神清气爽,舒适无比。

    楚歌不禁喜道:“老神仙,你这神丹当真管用?我此时便觉身轻体健,体内力气充盈,好似使之不尽一般。”

    王禅见楚歌神情灿漫,心念一动:“我原以为,他人身初成,且任其闯荡些时日,待渐渍磨砺,才好收他入门。哪知竟生出这等变故,也不知是好是坏。”

    王禅轻叹道:“楚歌,你可知你现今已是金丹修境界,可称得大修士啦!”

    楚歌奇道:“老神仙,你说我已是金丹修士,却是何意?”

    王禅当下便将凡人修仙者的等级是如何划分之事,细细说与他知,道,“楚歌,你天赋异禀,实非常人。只须坚守本心,以苍生为念,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楚歌闻得此言,心中甚喜,笑道:“老神仙,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哪里禁的起您这般夸赞?倘若果有那一日,我定然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王禅却摇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修为,六大派必倾力相邀,欲收你入山门。”

    楚歌道:“老神仙,这六大派是修仙门派么?”

    王禅点头道:“当今之世,修仙者皆以六大派为尊。你为古丘国人,可投入九天缥缈楼门下,学修仙之法。只是……”

    楚歌见王禅欲言又止,心中好奇,道:“老道爷,只是什么?”

    王禅道:“你以总角之年而身负金丹修为,于修行之事却又一窍不通,门派之中,恐不乏嫉贤妒能之人,暗生事端。”

    楚歌虽才学不高,然久经磨难,心智早熟,略一沉吟,便明其理,心中一阵后怕,道:“若是这般,该怎生是好?老神仙,你修为精持,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还是拜你为师罢。”

    王禅摇了摇头,沉吟半响,道:“花开不择贫家地,月照山河到处明。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盲聋音哑家豪富,智慧聪明却受贫。年月日时该载定,算来由命不由人。”

    楚歌道:“老神仙,我只是个山野孩子,没念过书,不懂你的话中之意。”

    王禅道:“天道无常,世事难料。也罢,贫道且先封住你的修为,好教你去学修仙之术。”

    楚歌心中一惊,不禁怯惧,弱声问道:“老神仙,修为封住了,还可以再恢复么?”

    王禅轻笑道:“时机到时,自然可以。再说,修为封了未必便是坏事,你可重头来过,根基更深,将来大道可期。”

    王禅说罢,走将上前,执羽扇在楚歌头上轻拍了一下。一道光芒自羽扇中喷薄而出,从楚歌头顶的百会穴而入体内。

    楚歌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好似被抽空了般难受。过了一会,才渐渐恢复神采。

    王禅羽扇轻摇,抚须轻笑道:“你现今修为已被我封印,轻易不可使。”

    楚歌点头道:“嗯。老神仙,我晓得啦。便只当我从来不曾有过。”

    王禅笑吟吟点头,正要赞他,忽见北面红光骤起,王禅忙掐指一算,登时怒喝道:“孽畜,安敢如此!”

    又对楚歌道,“我俗事未了,不能久留此间,你便独自前去九天缥缈楼。我传你的《降魔锻造篇》功法务必勤加练习,切记不可示于人前。”说完,人已不知所踪。

    楚歌不见了王禅,心中登感茫然,急道:“老神仙,咱们可有再见之日?”声音于天地间回荡起伏,却不见王禅答允。

    这些时日以来,楚歌惨遭人寰,母亲、兄弟先后离世,本来与黄小丫相偕远走,如今又与之失散,一阵凄凉冷漠之感顿时涌了上来,忍不住泪如泉涌。

    楚歌哭了一阵,心情渐而平复,寻思:“我的修为被封,为今之计,也只得听老神仙的话,去那什么九天缥缈楼啦。只是这九天缥缈楼却不知在何处?我又该往哪里走?也罢,且先寻个人家讨些吃的,再做计较。”

    他心中打定主意,也不辨方向,便信步而行。

    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晚,双腿已是酸软乏力,腹中更觉饥饿,仍不见人烟,叹道:“眼见便要天黑了,还不见有人家,这可怎生是好?若是小丫在这儿,定然有法子可想。”

    楚歌正思量间,忽听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叫道:“师哥,你走太快,我跟不上啦!你等一等我!”

    又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妹,师尊传你功法,你不用心练习,又怎跟得上我?”

    楚歌闻之大喜,暗忖:“莫非是九天缥缈楼的仙人?”当下再顾不得饥肠辘辘,循环着说话声,奋力奔跑过去。

    未及里许,便见一个女孩迎面走来。那女孩罗衣飘飘,肤色白嫩,明眸皓齿,眉黛青颦,宛若画中仙子。

    楚歌只是村野小童,哪里见过这等人物,此时乍见之下,竟看得呆住。

    那女孩见楚歌直勾勾望着自己,心中不悦,噘了噘嘴,道:“你是谁?干嘛盯着我看?”

    楚歌道:“我叫楚歌,是……”他曾听学府的教书先生讲学,本想掉书袋说自己乃是古丘国一介布衣,心念一转,却道,“我是古丘国人,此去九天缥缈楼拜师学艺。”

    女孩道:“哼,九天缥缈楼便了不起么?我来试试你的功夫。”

    那女孩一面说着,便忽地向前疾冲,身法极是飘逸,呼吸之间便已来到楚歌面前,双手猛地击打在楚歌胸膛。

    楚歌猝不及防,登时向后跌倒,摔了个筋斗,连呼啊呀。

    女孩见楚歌不是对手,讥笑道:“呵呵,九天缥缈楼偌大的名头,我以为如何了不得,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歌在地上打个滚,爬了起来,揉了揉胸口,寻思:“听她话中之意,难道竟不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

    他虽是挨打,却浑不在意,心生钦佩之心,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本事这么厉害,是在哪里学的?”

    女孩转过头,撇嘴道:“我又不识得你。干嘛要说给你晓得?”

    楚歌道:“我和你一起玩,你便告诉我,好不好?”

    女孩道:“哼,你功夫太差,我才不要和你玩。我师尊叫我不要和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说话。”说罢,转身便跑。

    她一面跑,一面叫道,“师哥,师哥,你在哪里?”

    楚歌喃喃道:“她还有师哥在这儿,我怎地并未瞧见?”愣了一下,随后追去,大声叫道,“我叫楚歌。我不是野孩子。”

    他见那女孩年龄约摸与自己相仿,功夫虽胜于己,个头却矮了几分,只须全力而为,定可追上。

    哪知那女孩好快的脚程,才奔出数丈,便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女孩见楚歌落后,停住脚步,回头叫道:“你追得上我么?追上了,我便告诉你我的功夫在哪里学的。”不等楚歌说话,回身又跑。

    楚歌心中甚感不忿,道:“你瞧好啦,我定然赶得上你。”猛吸口气,急追过去。

    女孩一面向前疾跑,一面回头观望,见楚歌初时落在后面,脚步远不及自己迅速,然而只要稍缓一会,便追了上来。虽仍是赶不上自己,但其耐力之强,却远胜于己。

    女孩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开几步,过了不久,待自己调息之时,见楚歌又追了上来,心中暗暗钦服:“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瞧他眉发皆白,金色眼瞳,怪模怪样的,怎地跑得这般快?”

    她一心二用,全未在意脚下,忽地一个踉跄,竟被地上突起的树根绊了一下,登时向前跌出,忙使个“十八翻”的轻身功夫,想借势稳住身影。

    便在这时,忽见一道白色光芒飞出,如绳索一般,紧紧缚女孩腰间,竟将她拉得翻转身来,稳稳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女孩一声轻呼,笑道:“师哥,别躲躲藏藏啦。我晓得是你,你快些出来。”

    楚歌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道:“你这小丫头,尽在此顽皮胡闹,还不快些赶路,早日赶到九天缥缈楼。若迟了时日,误了师尊大事,看师尊怎么罚你。”

    女孩道:“师尊才舍不得罚我哩。师哥,师哥,你方才不是在我前面么,怎地忽然又从后面来了?啊呀,我晓得啦。你定是趁着我与那野孩子玩耍之时,偷偷跑到了我身后。”

    楚歌听得女孩与人说话,转过身来,便见眼前白影飘过,却不见有人。

    又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不与你胡搅蛮缠,咱们快些走吧。”

    楚歌依声辨人,正是方才说话那人,心中疑窦顿生:“这人分明在我身后,怎地我转身又不见有人?此时听他说话,却又到了我身后,难道是我撞见鬼啦!”

    正惊疑不定,又听那女孩笑道:“我哪里与你胡搅蛮缠啦。嘻嘻,咱们罗兰国储君地祇殿下原来也不讲道理,爱冤枉他人。待回去以后,我定要说给师尊听,教她来评理。”

    楚歌听得此言,寻思:“原来不是我撞见鬼,却是你们在装神弄鬼。我便不信这一回仍是瞧你不见。”

    他再次转过身来,便只见一个高大的白色背影,一手女孩揽在腰间,足不点地般,向前疾步而去。倏忽之间,便已不见了身影。

    楚歌心知再难追上女孩,心中暗暗叹道:“听那女孩话中之意,这后面到来的男子竟是一国储君!却不知罗兰国又在何处?原来这世上除了咱们古丘国与乌戈国,尚且还有这些国家。”

    他想到此处,又不禁十分失落:“他们原来不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倒是我一厢情愿啦。唉,不知以后可有再见之日。适才听他们说,要去九天缥缈楼办事。我加快脚程,早日赶到九天缥缈楼,或者还能再见着他们。”

    楚歌心中计较已定,当下不顾疲倦,便向南而去。他本是贫农出身,过惯清苦日子。一路之上,但逢河流便饮河水,途径树林便吃野果,遇见人家就讨些干粮。

    如此这般,过了十余日,虽终日风餐露宿,时常饭不饱肚,倒也熬了过来。

    这一日,楚歌正走到一处山野之中,忽听得山上一阵嘈杂呼喝之声。

    一个低沉的男声吼道:“恶贼,这缥缈峰之下,岂容你在此作祟?”

    楚歌听到声音,登时喜出望外,待要赶上前去,又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之声,心中凛然一惊,赶忙在路旁的灌木丛中伏下。

    他才藏好身子,便有一物不知自何处飞出,啪的一声砸在头顶。他伸手抓住,却是一本书册。

    正待查看,又一道黑影闪过,一柄长枪飞了过来,插在身前空地之上,入土甚深。

    当此之时,只见一个体貌奇伟、身高臂长的青年汉子飞奔而来。

    那汉子脚步奇快,提足急走之间,便已奔出丈余。在他身后,一个白衣少年提剑追赶而至。

    白衣少年一面奋力急追,一面厉声喝道:“好贼子,敢来九天缥缈楼盗书,今日便教你有来无回。”使剑凌空虚斩,数道剑芒随之飞出,尽数落在汉子背上。

    那汉子后背为剑气所伤,顿觉五脏移位,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摔倒在地,打了几个翻滚。

    白衣少年追到身前,笑道:“小贼,看你逃得何处去?快些将你在藏经阁偷的经文交出来,小爷便留你一个全尸。”

    汉子哼了一声,道:“什么藏经阁?什么经文?老子不过山野村夫一个,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筐,偷你的经文有甚用处?你这人说话,颠倒黑白,叫人好生难以明白。”说罢,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白衣少年道:“你还在此狡辩,山野村夫有你这般大的力气么?那柄虎头湛金枪是你的吧?那枪乃白金铸就,不下百余斤,寻常人提得起么?”

    汉子喝道:“哼,便是老子的又如何?那是老子打猎之时,毙兽杀虎所用。”

    白衣少年冷笑道:“哼,到了这等地步,你还嘴硬。待小爷将经文搜将出来,看你还有何话说?”

    那白衣少年一面将剑抵在汉子胸膛,一面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悉悉索索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未搜出,不禁气恼,恶狠狠道,“恶贼,你将经文藏在何处?快快说来,也可少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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