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狗资本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七点半。今天又没来得及和父亲一起吃早餐。父亲倒也清闲，我临出门的时候，父亲边喝粥边告诉我说，他要和张叔一起去河边钓鱼，今晚回来，让三姐给我做红烧鲤鱼。放在小时候，我会激动得不行，因为小时候家里穷，让人最难忘的其中之一，就是三姐的拿手好菜红烧鱼。今天我却告诉父亲，今晚不在家吃饭，让他和三姐不用等我了。
今天天气大好，我不到十分钟就骑车来到站点。今天早班的兄弟姐妹积极性很高，不到八点已经提前上线了。当然，包括陈千一。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昨晚晚睡，今天上班迟到。
约莫八点半的时候，我听到在我后面办公的站长拍着大腿大骂：“他妈的！这狗日的领导，让我上吊自杀算了，派的什么狗屁任务！”
我向后看去，好奇地问道：“站长，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别激动嘛。”
站长此时怒火中烧，长舒几口气后，极力平复心情对我说：“刚才上面又给我们派任务了，让我们站点在这个月31日之前，推广新客一万人。没完成指标，整个站点的人，包括我，这个月的绩效补贴全部扣光！”
“不是，多少？！！！他妈的，领导吃错药了！这个月他妈的15号了，我拿什么给他推新客一万人！！！”听完站长的话，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此时站点电话响了，我气愤到极点，拿起电话开口就是：“他妈的，什么事说说快点！”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电话对面传来了陈千一气愤的声音：“你他妈的，要死啊！我哪里惹你了！”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伤及无辜，深呼吸以后，继续对陈千一说：“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控制住情绪。你说呗，啥事啊？”
陈千一语气还略带不满，说道：“你这人！我手上有一单御景湾的送超时了，你给我改派一下。”
“好。”我没有多说，挂了电话。
我转过头继续向站长说道：“这狗日的领导，分明就是想变相扣我们工资！”
“可不是嘛！现在正好是暑假，有高温补贴；单量多，还有距离补贴、超重补贴，还有平时的全勤激励等等。一套下来，每个兄弟姐妹至少都得被扣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
“是只有我们站点有这个指标吗？”
“防城港的其他几个站点都有，由于我们站点人多，指标也就高……”
“他妈的，捏柿子也不能就一个捏啊！”
站长发着呆，一个劲的抽烟，沉默良久。
是的，当初骑手们来签合同时，就没有写明绩效补贴这一项，是领导口头约定给我的。没想到如今变成了克扣我们工资的方式。暑假的订单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骑手们忙得死去活来，单量高了，工资本来也应变得水涨船高。完不成指标，福利补贴扣光以后，到手的工资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了。
站点电话又响了，是一位骑手兄弟告诉我，顾客拒收餐，他已将餐拿回商家，让我将这一单改派走。
处理完之后，站长脸色一变，正色对我说：“小曦，要不咱们联合整个站点的兄弟姐妹抗议吧，就说要是不撤销指标，咱们就都不干！”
我忽然有些想笑，站长似乎气上头了，此时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也正色说道：“站长，你的想法行不通。我们这些小喽啰，在强大的资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们捏死我们，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容易。”
站长叹了一口气，让我继续说。
“我们一旦抗议，你信不信，公司一句话都不多说，直接把我们整个站点的人都开除了！然后他在出高单价，重新招聘外卖员。反正强大的资本不在乎这一点小钱，这种杀一儆百的事，他们不会犹豫。他们招聘到外卖员后，过一两个月，他们就会把单价下调到原来的价格。由于那些后招的外卖员已经熟练了外卖业务，短时间内也不愿改变，再加上我们的前车之鉴，他们最终也变成了强大资本下的一只只蚂蚁。”
站长听完一脸愁容，说道：“他妈的，真的要给他克扣我们兄弟姐妹的工资吗？”
我叹息道：“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随后我又向站长问到：“咱们完成指标，有奖励吗？”
站长脸色终于有所舒缓，说道：“有的，完成了指标，给我们站点奖励四万块钱。”
“那这就是一份不那么公平的对赌合同。我们站点被迫接受了！”我气愤地拍着桌子说道。
“我已经把领导的通知公示到群里了，让兄弟姐妹们一起努力吧。”
我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脑子里浮现出了让兄弟姐妹们下班后到大街上挨个拉新客和去街上发传单的两种想法。现在是暑假订单高峰阶段，兄弟们下班后已经疲惫不堪，没有精力再拉新和发传单了！他妈的，喝人血的资本家！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泄愤！
我四点钟准时下班，我离
开值班岗位，坐在一边，王泽明接替我的位置继续值班。
我和陈千一约好，她下班了过来找我，咱们一起去云澜家吃饭。
大约五点钟的时候，陈千一走进站点，头盔都没脱，就质问起我来：“大叔！你今天要死啊！吃枪药了是不是，开口就问候我家人！”
站长和王泽明同时看向突然出现的她，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不叫我大叔了吗？”
“我就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女人，我现在就要叫你大叔！”陈千一带着些许气愤说道。
“你没看群里站长发的公告吗？”我问道。
陈千一有些理亏地说道：“我屏蔽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以后，陈千一走过来对我说：“大叔，我没看懂，你能给我说说吗……”
我有些无语，对她说：“走吧，咱们先去云澜家，我路上慢慢跟你说。”
“骑你的车还是我的车？”陈千一向我问道
“骑你的吧，你的车要拿回去充电，明天还得用。”
路上，我用电动车载着陈千一，风将她的头发吹到我的鼻尖，芳香沁鼻。我们在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防城港骑电动车的人很多，有下班的白领，有接孩子放学的家长，还有外出吃饭的游客……整个城市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充满生活气息。
我将有关这个指标的含义以及这个指标的难度告诉陈千一。怕她听不懂，我很直白地加了一句：上边就是想找个借口变相克扣我们的钱。
陈千一听完，先是同我一般破口大骂：“这简直就是压榨！狗资本家！”
然后又同站长般说道：“要不咱们让站长联合站点的兄弟姐妹集体抗议吧！他们压榨我们，我们还不干了！反正我讨厌狗资本家。”
我看到陈千一的反应，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千一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骂道：“笑什么笑！我们都被压榨成这样了，你还笑！”
见我不说话，陈千一又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等下去云澜吃饭，才这么开心地笑？”
……
我和陈千一去买了些水果。陈千一说我这是献殷勤，我说是她不懂礼貌。
……
打打闹闹中，我们来到了云澜家。给我们开门的是云澜奶奶。
我以开玩笑的口吻对云澜奶奶说道：“奶奶，您昨天让我过来蹭饭，我可是下了班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今晚没有六个菜可打发不了我啊！”
云澜奶奶见我来了，会心一笑，对我说：“你放心，今晚奶奶特意买了好多菜招待你俩呢！快进来吧！”
我和陈千一进门，将水果放在桌子上。云澜奶奶笑着对我们说：“来就来呗，不用带东西。”
我有意与陈千一解释她说我献殷勤的问题，说道：“奶奶，这是千一特地买给您的，她说之前没少来家里蹭饭，您对她特别好，跟她亲奶奶一样，带些水果尽尽孝道。”
陈千一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没有理会她的眼神，进厨房想着帮云澜打打下手。陈千一则在客厅陪云澜奶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