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泠》
从海滩回来，许嘉禾和田晚立刻钻进了厨房做饭，刚准备大展身手，冯子希走进来有些虚弱地说：“我来熬个粥。”
许嘉禾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主动开口道：“你先去休息，我来吧。”
冯子希连连拒绝，“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来就行。”
许嘉禾不置可否，转头继续切小葱。
“还是我来吧，我最拿手的就是熬粥。”田晚抢先一步拿过沥水篮，“你休息吧，看你的样子还是得去医院一趟。”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好，谢谢你田晚。”
“冰箱里好像还有两个西红柿，晚晚，帮我拿一下。”许嘉禾始终没听见身后人的声音，她疑惑回头。田晚拿着沥水篮，一动不动地看着冯子希离开的方向。
“晚晚？”她轻轻碰了碰发呆的田晚。
田晚像是突然才听到了声音，猛然回神，把许嘉禾都吓了一跳，“顾一，怎么了？”
厨房里除了两位尽可能隐身的摄像大哥，墙角、灶台边还有数不清的镜头，时刻记录人的一举一动。
许嘉禾笑了笑，“我的手不太方便，帮我拿一下冰箱里的番茄。”
“哦，好。”
两天的体验生活过后大家纷纷扎根到音乐室，平时除了吃饭几乎看不见十二人的同框，每个人的妆容和造型也不像最初的精致，越来越简单，越来越潦草。
导演组一合计，又提出让大家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创作主题歌。众人才在晚饭后勉强拾掇拾掇自己，放下手上的歌，在镜头前一齐讨论迟迟未定的主题歌。
“定了风格和韵脚，我们每人先写一段词。”刘瑾建议道。
“我同意！然后大家一起想个副歌和结尾，曲子再说，完美完美！大家动起来，今晚是属于我们的！”热血的邵阳少年举双手支持刘瑾。
“我觉得可以”
其中一位新生代歌手刚准备说话，冯子希突然捂着嘴着急跑去了卫生间。
“子希，怎么了？”有人跟上去关心道：“又难受了吗？别硬扛了，去医院看看吧。”
“对啊对啊，去看看吧。”
冯子希在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完全顾不上旁人的话。
许嘉禾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打开居然是田晚的消息，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田晚。
[你觉不觉得她的反应像是]
[？？]
[就是，有小孩了。你不是生过宝宝嘛，怎么还没我反应快？]
[上吐下泻也会这样。]
[你怀孕的时候孕吐吗？状态像不像，像不像？]
怀过也生过，可是她不记得了啊，发现时的惊喜、怀孕时的祈盼，她全忘了，到现在没记起。
她第一眼见到的宝宝，已经是被宋沂和顾如秋他们悉心照料到了两岁、乖巧可爱的小年糕。
许嘉禾一直没看过宋沂记录的小年糕的成长，她原想等自己慢慢想起，想起最初的欢喜，想起等待的幸福，再去用宋沂镜头下的从前来填补缺失的那两年。可现在她忽然想回去就看看，看看她错过的两年。
在众人的劝说下，冯子希当晚去了医院，连续几天都没回来。大家想找她问问情况，却找不到人。导演组也联系不上她的团队，每天焦头烂额。
现在节目的录制是十二位嘉宾好不容易找到的档期平衡，节目录制不能停，冯子希又见不着人，导演组一面尽力取得联系一面计划挽救方案。
联系不上冯子希，可时间一天天流逝，大家就在主题歌中留下了一段由她填词的部分，继续之后的创作。
再次见到冯子希，《笔下声歌》第一期的录制已经进入了最后几天的彩排。冯子希的词最终是大家一起填上的，而她个人的单曲谁也没有办法。
许嘉禾敷着面膜，走出电梯，险些撞上迎面进来的一个陌生男人。
他剃着平头，一双狭长的凤眼，看谁都像斜眼蔑视。
许嘉禾认识他！尤其是这双眼。
“顾一姐？”他身后，冯子希笑着走出来，“这是我的经纪人，陈辰。”
陈辰！他就是陈辰！
脸上的面膜恰到好处的掩盖了许嘉禾如冷霜的脸色，如平日般的声音说道：“子希，你回来了，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不过医生建议我最近卧床休养。”冯子希走上前一步，看了眼许嘉禾身后的摄影师，“所以，我要退出节目了，今天回来和大家告别。”
许嘉禾错愕，“退出？”
“嗯，我先把身体养好了，下次有机会再和大家一起录节目。”冯子希压低声音，“不过，我们很快会见到的。”
许嘉禾在原地看着电梯缓缓合上，冯子希和陈辰的脸消失在了银色的电梯门后。
陈辰。
在今天见到他以前，许嘉禾从不记得这张脸，可就在刚才陈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记忆里的那个人渐渐明朗。
“这首歌更适合她的声线，顾一，你难道不希望自己写出来的歌有更好的演绎吗？”
“我还愿意解释不过是你身上还有些可用之处，你以为你是谁？”
“解约？告我们？顾一，当初你和我们签的合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十年内，你，没有权利解约。还有啊，你以为你能拿什么告公司，证据呢？你有吗？”
她那一世在海城的经纪人！就是他，骗她签下霸王经纪合约；私自把她的歌冠上新人的名字；也是他在网上疯狂泼她脏水、诋毁造谣。
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影子。
原以为上一世在海城的许嘉禾早已成了过往，故人重逢，旧事重现，当真是惊喜。
许嘉禾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消失多天的冯子希再次出现，整栋楼的人都被吸引了出来。导演也一改多日心力憔悴的模样，满脸欢喜地与陈辰相谈甚欢。
“什么？你要退出？”
“退出也好，身体重要，子希你好好休息。”
大家七嘴八舌地关心嘱咐，许嘉禾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
上一世陈辰力捧的新人也是冯子希吗？
她的歌是被陈辰冠上了冯子希的名字吗？
那现在呢？不久前那位爆料自己的歌被冯子希霸占的也是真的吗？
许嘉禾不知道，前世的事她记不清，现世的事她不了解。想破了天也不过都是猜测，但是，陈辰，从前的他一定是始作俑者。
可那只是她记忆的前世，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境况。她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也只能是找前世她海城的经纪人陈辰，而非如今毫无关系的陈辰。
现在的他不过是风光无限的冯子希经纪人，要说他曾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借许嘉禾之势为他的艺人铺路，细追之下，也是毫无证据。
以上世之罪，罚现世之人，虚妄罢了。
可许嘉禾还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冯子希退出了，十二人的节目还没开始就少了一个人。导演淡定表示第一期十一个人继续录制，下一站会有新的嘉宾加入，这可和前几天着急上火的他判若两人。
冯子希和陈辰走后，许嘉禾回到卧室，遮住了房间摄像机，独自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暗夜翻滚的海浪。
“叮—叮——”
手机铃声打破一室的安静，许嘉禾摸到手机。
是宋沂发来了一个五分多钟的视频。
[乐队完整版，请顾老师指点一二。]
许嘉禾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宋沂最终站在了贝斯手的位置，吴森作为主唱站在c位，另外三位老师分别是吉他手、键盘手和架子鼓手。
作为李老师从几百人中甄选的五位青年男老师，刚出场凭借每个人优越突出的外表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更不论之后热血沸腾、与几人形象完全不符的摇滚乐表演。
架子鼓先起，鼓声渐渐密集，又戛然而止。吴森的嗓音滑入，键盘为伴，一句词毕，吉他、贝斯、架子鼓齐声加入。
他们穿着简单的休闲服，与乐器相融，随性松弛，轻松宣告“世界是我们的”。副歌节奏愈加紧凑，鼓点、琴声互相争锋却又相互配合，为主唱托举热血而沸腾的乐动。
许嘉禾一直看着贝斯手的位置，一身简单蓝色衬衫，袖口微卷，露出精瘦的小臂，偶尔低头拨弄偶尔抬头看向镜头，恍然和屏幕外的人对上了眼神。
[如何？]
[你们的和弦、节奏还有相互的配合都很好，这么紧凑的时间里完成度可以这么高，很不容易。我无从指点，你们也无需指点。]
[有你编曲，怎么会差？]
许嘉禾笑了一声，笑容映在落地窗上，暗夜的海沦为背景。
[嘉嘉]
[想你了]
[我也想你。]
《笔下声歌》第一期的正式演出如约而至，录制地点就在小院前的沙滩上。现场没有生硬的台面，没有传统的背景板，有的只是以海为景，以篝火错落打造的舞台，像海一般无所拘束。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观众和评委手提马蹄灯入场。沙滩上也并无整齐罗列的观众席，而是无序地放着许多布艺沙滩椅，椅子旁偶尔插着两块色彩缤纷的冲浪板。偶尔散落几个可爱多彩的游泳圈。
观众随意落座，手中马蹄灯散出一簇簇暖黄的光，汇成今晚《笔下声歌》的引路明灯。
今晚的演出顺序是下午随机抽取的，于是，许嘉禾被命运指定为第一位表演者。
节目组邀请了知名综艺主持人来为节目串场，也安排了专业乐队进行现场配乐，以达到最完美的演出效果。
许嘉禾一身白色吊带裙，长发随意披散。她面容清冷，提起裙摆，宛若月光女神从深海走来。
掌声雷动，伴有观众的欢呼，她的声音随海浪送来：“大家好，我是顾一。”
“顾一，好久不见，今天是你时隔两年的首次公开演出。我想不仅仅是我，我们的观众朋友们也都非常期待，是不是？”主持人将话筒面向观众。
“是！”
“观众朋友们都非常热情，那么，对于这次舞台，顾一，你有什么感想和我们聊一聊吗？”
她拂开面前胡乱飞舞的发丝，“重新站在阔别两年的舞台，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站上舞台，我都会竭尽所能地完成每一首歌，希望你们喜欢。”
“我们万分期待！让我们掌声有请顾一带来原创歌曲《泠》，作词：顾一，作曲：顾一！”
前奏响起，海风里，月色下，她如银蝶起舞。光影错落，海风卷起发丝，白色裙摆随她的舞姿漾起最无华的美。
许嘉禾从未在镜头前跳过舞，今晚清冷如月的她，连发丝都美得动人，深深震撼了现场的观众。
前奏尽，她低声浅吟，似深海的呜鸣，诉说千年的哀愁。
低鸣的乐曲，白裙长发，似一幅残破的画卷在清月海风里无力地飘荡。海风也不敢怒号，轻轻拂起乌黑的长发，温柔地轻抚凄美破碎的她。
“轻风泠泠，藏了从前月；悬月盈盈，散漫如今海；沧海泱泱，可为来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