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肥皂剧一幕幕
老农还在喋喋不休，似乎是想将他对孙女的念想与牵挂全然表达出来。
突然间一个第三方声音强势插入：
“诶，你这小姑娘搞么子哦，你爷爷跟你说话哩，你咋就不理不睬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一点家教孝道都没有的啦？”
却是之前车厢的茶树菇大妈，天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挤过来的。
看热闹吃瓜就是大妈们的天性，她们有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错过一场发生在身边的热闹。
钱倩脸色变了又变，一方面是因为受到了妨碍，另一方面则是内心深处的不甘心。
她冷冷地说道：“我是孤儿院里长大的。我没有家人！”
“嗯？”
猝不及防之下，原本只是打算围观个小热闹打发一下乘坐地铁无聊时间的茶树菇大妈，突然吃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口大瓜，整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转向老农嚷嚷道：
“你这老头子，别就仗着自己年纪大乱认人啊，人家小姑娘可是亲口说了没有家人的咧！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说罢双目灼灼地盯着老农等待回应。
老农一愣：“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就是倩娃子啊！她就是我的倩娃子啊！”
他边说边不安地搓弄着那双被沉重的编织袋勒出红印子的黝黑双掌，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一样，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用牛皮信封纸装好的老旧发黄的照片，向众人进行了展示。
照片没有过塑，不过能看出平时应该是妥善保存着的，所以虽然年份久远，倒也只是稍稍的褪色泛黄而已，并没有发霉长斑。
照片里面，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子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抱在怀中，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女人身边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男人旁边牵了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照片的最中央，站着的是个老人，一身粗布中山装，却是尽力地挺直了身板，笑容满溢，看样子分明是老农无疑。
只不过，他现在更为佝偻了，也不知道是向岁月妥协了，还是生活的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女孩子白白胖胖的，虽然没完全长开，不过却依稀看得出带有钱倩现在的面容。
大妈这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人贩子出来，关注这边的眼光更多了。
“看来这小姑娘，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小女孩子吧？”
“嗨，谁知道呢，现在的骗子这么多，乔大妈没听过么？直播跟视频都能作假好吧，一张照片算什么！”
“别吵别吵，看戏呢！”
呆呆地看着那老黄的照片，钱倩眼圈红了。
在周围数十乘客的注目下，她已然不可能再轻易脱得身来。
雷宏叹了一口气，偷偷地推了推黄文立：“过去，想办法把事情弄得更大，把人都吸引到那边去！”
既然钱倩无法配合他们的行动了，不如干脆在地铁车厢的另一边制造混乱，从而减少了高挑美女在车门附近利用人流制造混乱的可行性。
既然队友被抓了就不太好边笑边刷了，最好的解决方案是直接在那边开个小团。
黄文立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得到雷宏的首肯，更是不纠结了，直接冲过去一把推开了老农：
“我说老头子，你可别乱碰瓷啊，钱倩四五岁起就跟我一直在孤儿院了，我可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家人！”
他十分珍视这种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即便前段时间因为想给钱倩买个生日礼物而偷窃失手，蹲了小半年的局子，但他也丝毫不后悔。
黄文立一直认为，钱倩只有他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他也不惜为钱倩付出他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时候，突然间不知道哪里就来了一个老头子声称是钱倩的家人！
还拿出了照片当证凭证！
当然，现在这年代，照片造假很容易，下个ps在网上看视频学个半天谁都能上手了。
至于照片这种纸张做旧，那更是几百年前就有的技术，一点也不难！
只是……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钱倩找到了她的亲人，有了其他的依靠……
她会不会厌烦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会不会离开我？
潜意识深处，黄文立早已将钱倩视作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恐惧着哪怕万分之一的失去她的可能性！
钱倩是明白黄文立的心意的，回身轻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黄文立自然明白钱倩是在安慰自己，同时也表达了“没事的”这一含义。
只听她并不带任何情绪地冷冷说道：“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候就意外去世，他……”钱倩指了指面前的老农，“他收养我哥哥，但却把我扔到了孤儿院。”
这年头，重男轻女这东西，虽然还在很多地方事实存在，只是在大多数现代城市里，早已成为不便摆上台面的矛盾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话题，围观的群众们顿时哗然，而一心吃瓜的茶树菇大妈更是兴奋不已。
老农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了：“倩娃，我那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啊！”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一在地里刨食的老头子，年纪又这么大了，哪有能力养两个娃啊，这不，这不是……”
老农期期艾艾地说着，却是半天都没说出个结果来。
钱倩冷笑一声：
“这我都能理解，但接不接受，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早几年在孤儿院中，我抱怨过，哭闹过，不过早就接受了现实，就当我一直都没有亲人就是了。
“我知道你偷偷来看我几次，这几年更是有事没事就来接触我……
“不过我所谓的那个‘亲哥’，却是一次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吧？他真的还当我是他妹妹妹么？
“怕不是……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了吧！
“我知道了！”黄文立大声地喊了出来，“搞不好就是你那所谓的‘亲哥’得了白血病什么的，要找你配对骨髓！现在这样的故事可不少……”
黄文立倒是记住雷宏的叮嘱，一方面他尽量吸引着车厢内乘客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想方设法地败坏钱倩“家人”在她心中的形像。
钱倩回眸深深地看了黄文立一眼，露出了一个很难描述的自嘲微笑：
“不，得了白血病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