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别
三天后。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在金刚寺门前，正是沈明净与白清羽两人。
只见寺门虚掩，满地落叶堆积，门前的天王石像已经落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角落里不知何时结出半张蛛网，看上去已多日不曾有人清理洒扫。
两人推门进入，昔日还算热闹的寺内已不见半个人影，原本响彻整个寺庙的暮鼓晨钟，此时也是一片寂静无声，唯留清风中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看来当日金刚寺的幸存者们返回之后，已经将寺中留守的弟子们都带去了其他安全的地方。
这并没有超出沈明净的预料之外。
那日他虽然救下了明戒、明法等人的性命，但也带走了白清羽这个杀人者，谁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再度返回。为了众人的安全，幸存者们离开此地也是应有之义。
白清羽看着空无一人的金刚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她能够想象，这里在不久之前还是一处与世无争的佛门清净之地，只是因为她的到来，平白无故遭了一场大难。
沈明净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想了想说道：“你在此地等候，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白清羽摇了摇头，倔强地坚持道：“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和你无关，我只是想单独待一会儿。”
听了这话，白清羽有些愣神，她低下头小声问道：“放你一人没关系吗？”
“无妨。”
白清羽长舒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勉强支起一个笑容，鼓起勇气对沈明净说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我会回来的。”
独自一人漫步于金刚寺内，沈明净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眼前的景色一如既往，可他却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些熟悉的人。
他自嘲地一笑，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明是危机四伏的诡异所在，自己竟对这暂居之地起了一丝留恋之情。
此番离开也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或许未来的某天，他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今日过后便是永别。
踏入寺庙主殿，沈明净看着殿内供奉着的三世佛像，佛像前的香炉歪倒在地，内中香灰洒出大半，可世尊脸上的表情仍是那般无悲无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每一个前来参拜的人。
他心中不免感慨万千，也不知世上是否真有佛祖，佛祖又能否看见他们这些苦苦挣扎的愚顽众生。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忽然，正要转身离去的他心中一动，感应到了殿内的佛像背后传来一阵气息波动。
“谁在那里，出来！”
在他锐利的视线注视之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些畏畏缩缩地从佛像后钻了出来。
“明心？”
躲在佛像身后之人正是明心。在沈明净诧异的眼神之中，明心跑到他的跟前，那脏乱的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像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师兄，他们说你背叛了大家，救走了杀害住持和长老的妖女，还说必须离开寺中，不然会有危险。我不相信，他们就骂我、打我。
虽然明戒师兄制止了他们，但我还是跑了出来，然后就一直等在这里，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师兄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面对情绪激动的明心，沈明净竟是无言以对。
理论上而言，那些师兄们的说法并没有错，抛开种种诡异之处不谈，无论是住持、长老，还是大部分的僧人，其实都对他不错。
更何况，若不是穿越之初金刚寺将他从深山老林里救了回来，恐怕现在连他的尸骨都不知道在哪了。
自己不但不为他们报仇，反而救走杀人凶手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已经不仅仅是忘恩负义，完全能算得上恩将仇报了。
“师兄，你怎么了，你快说话啊！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看到沈明净沉默不语，明心的神色愈发焦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害怕听到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和明心那混杂着恐惧、希冀的双眼对视，沈明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弯下腰来，按住对方的肩膀，轻声说道：
“抱歉，明心，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夕阳西下，金刚寺的山门前，两道人影静静伫立，目送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小人儿离去。
明心走了。
临走时，他告诉沈明净，自己并不会再回金刚寺，他将回到红尘俗世当中，去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也许普通人的生活会相对简单一些，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不去追吗？看得出来，你的师弟对你感情很深，如果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或许他会明白的。”
白清羽有些担忧地看着沈明净，她能看出来，对于明心的离去，沈明净的心情并不太好。
“算了，在这个世上，修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或许这样一来，他反而能平安的过此一生。”
沈明净摇了摇头，世上有太多遗憾，又怎能一一求全。再说了，像明心这样天真的孩子，离开这个危险诡异的修行界，或许对他而言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我们也该离开了。”
明心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沈明净最后回头看了金刚寺一眼，过了今天，他将踏向这个诡异而又危险的世界，奔向不可预测的未知。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白衣少女，山林间的晚风拂过她那清秀的面容，吹起一缕青丝，被她用手轻轻按住，勾勒出一幅动人的美景。
少女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歪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懵懂，似是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盯着自己。
迷茫吗？愧疚吗？无奈吗？
或许吧，就连沈明净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至少，从今天之后，他就要踏出深山，走向这个诡异而又陌生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