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仅有
二组三组的人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十二点,传来消息,当天16栋没有人家里叫过送水服务。
那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许安阳一组人看了视频也有了一定的收获。
20栋和23栋的送水工都是正规公司的工人,可以排除嫌疑。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偷了16栋后,离开现场改变了装束,再到下一家进行盗窃。
许安阳一组人又开始对20栋、23栋的视频开展分析。
许安阳在20栋发现了相似的身影,宁竹在23栋也发现了该人的身影。
掌握了嫌疑人的身材体型,后续再有针对性地看监控会更准确一些。
许安阳以多年的经验判断,该人身高在170-175。
监控并没有出现嫌疑人清晰的脸部。
三人交流了一会儿,准备从周边的路面监控和商铺等监控搜索这个人的踪迹。
确定嫌疑人后,剩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他的落脚点和他的其他信息。
外出调查的人员又回到了单位。
二组在对16栋搜查后,在楼顶的一个杂物间找到了那个水桶,水被倒掉了,藏在一堆废弃的木板后面。二组人员把水桶作为物证提取了回来。
陈队听了许安阳一组的侦查汇报,决定让大部分人先都来看监控视频。
已经确定了嫌疑人外貌特征,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可能的落脚点。
加入许安阳一组看视频的人多了,速度也就快了起来。
因为嫌疑人从小区出来后,走的是视频盲区,而小区门口的大路通两个方向,只能同时入手查看。
确定了嫌疑人往南边走的时候,又要因为路的分岔继续确定方向。
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宁竹揉了揉眼睛,拿出眼药水又滴了几滴。
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回来的人多了,抽烟的人就多,虽然都是在走廊外面的抽烟区去抽,但是味道还是会飘进办公室。
宁竹有些脑袋昏涨。
她站起来,看大家都在认真查看视频,跟陈队说了一声,出去站一会儿,进来再继续看。
陈队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宁竹来到了单位门口的花圃旁边。
靠着单位挂竖长条门牌的那边墙上,望着天空,夜色更沉了,深夜万籁俱寂,街上的车寥寥无几,只有路灯孤独的发着光,透着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
冬天越来越近,深夜降温得厉害,风太过冰凉,宁竹只穿了一件长袖打底,加一件牛仔外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想明天一定要加厚衣服了。
宁竹盯着树影看,也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
忽而视线里闯进一辆墨蓝色的suv,宁竹单位对面没有路口,也没有红绿灯,那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宁竹单位虽说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但也是其中建设得比较早的地方,门前的路并不宽。
她也得以看清楚那降下车窗的人。
是孟宴臣。
这么晚他也还没回家吗?
孟宴臣白天的会是在郊区开的,关于投资一家新的度假酒店。
上午开完会,下午就实地考察,晚上又是躲不开的应酬。
合作对象是他以前在学校认识的老乡,都是燕城人,也就多待了一会儿。
从郊区回来也已经是十二点了,他自己的房子离公司有一段距离,他决定今晚回公司住。
反正他一个人,那里也什么都有。
他喝多了点,路上车子行驶平稳,但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好似催眠一般的,让他有些晕沉。
于是他闭上眼休息。
鬼使神差地,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他睁开了眼,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熟悉身影,让陈铭宇放慢了车度。
或者更应该说鬼迷心窍,他让陈铭宇到了那位置,就靠边停车,一看,发现确实是宁竹。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去公司,是会路过宁竹单位。
路上除了他的车,再没有其他车了。
所以他的车缓慢停下的时候,宁竹投来了探寻又警惕的眼神。
他降下了车窗。
望着宁竹,抬了抬手,算是打个招呼。
宁竹看向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中,突然夹杂了高频率的鼓点。
挥了挥手。
她看出来他有些醉了。
车厢黑暗,衬得他一张脸棱角分明,脸上带着酡红,因为距离有些远,那一双好看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有些模糊,让人觉得像是夜里的海。
宁竹依旧站着没动,只是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最终还是坐着的那个忍不住,推开车门,迈步朝宁竹走来。
“还在加班?”孟宴臣嗓音也微醺,有些沙哑低沉。
“嗯,还在加班呢,人还没抓着。”宁竹语气有些淡。
她悄悄地深深吸气,有些害怕这安静的夜晚,会掩盖不住她的心跳声。
“不抓着不睡觉了?”孟宴臣脸上一抹笑,句末音调上扬,声音有些不太像平时的语调。
宁竹觉得耳朵有些痒,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也不是……”宁竹不好意思地垂眸。
“如果可以的话,就早点休息。”孟宴臣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宁竹那里。
“好像也不早了吧,没办法。”
“就穿了这么两件衣服?冷不冷?”
“早上走得匆忙,没看天气预报,说不冷也是假的……”
没来得及说下去,肩上套下来一件黑色的大衣。
带着她熟悉的乌木沉香味,有些应酬时染上的酒味。
大衣厚实的布料挡住了夜晚的风,宁竹觉得皮肤散发的热度瞬间回拢。
想开口说话,孟宴臣却先开了口,“穿着吧,别感冒了。”
宁竹想说其实进去就不冷了,办公室挺暖和的,但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却没发出声。
“谢谢。”宁竹咽下了本来是要拒绝的话。
“不客气。”
孟宴臣的衣服很长,袖子把宁竹的手全都掩住了,她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明明早上才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而此刻又觉得,他为她停留的那一刻,她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不一样的。
但如果这里站着的是他妹妹或是叶子呢?
他的选择也会是一样的吧。
他本来就是礼数周到、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也许是自己,不仅仅想把他们的关系停留在好朋友上面了。
“宁竹姐!”赵齐的声音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他急匆匆的脚步声。
“你在这吹风呢,累了吧,我说咋没看见你呢?……”
跑到宁竹旁边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絮絮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总,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
赵齐的眼神流转在宁竹和孟宴臣之间,颇为惊奇。
“刚刚路过。”孟宴臣先开口。
赵齐望了望天,这不都一点多了,方圆十里没个人影,咋你俩能偶遇到呢?
我宁姐穿的大衣刚不是没有的吗?这大小看着像孟总的啊。
赵齐眼睛眨巴眨巴。
又挠了挠头。
看到对面停了辆车。
孟总难道是这么晚路过?还特意停下来看宁竹姐,人还怪好的嘞。
“小赵,怎么了?”宁竹看他许是有事,把他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刚许哥看到,这人应该是往郊外的王家村去了。知道大概位置,明天就能继续深挖了,陈队说大家可以先回去休息。”
“这样,那行,我也先回去睡一觉,反正明天也到我们值班了。”
宁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赵齐说到,“宁竹姐,你别感冒了,回去喝点药吧。”
“行,我知道的。”
赵齐又一阵风似的回了办公室。
“孟宴臣,你回去吧,我拿包就回家了。”
宁竹说着要把大衣脱下来。
“我送你回去。”
孟宴臣看她要把衣服脱下来,紧接着又说到,“等你回家再给我衣服,家里有感冒药吗?”
“我自己开车吧,明早还得来上班。家里……”
宁竹有些不太想麻烦他。
但是她确实不记得家里有没有感冒药了,在学校警经常锻炼,几乎不生病,工作之后倒是体质变差了点,但是感冒这种小病,每年也就那么一两次。
“太晚了,不安全。等会先载你去买个感冒药。”孟宴臣料到她工作也忙,估计没备着感冒药。
宁竹想,他似乎总是会觉得女生不安全。
明明她是警察诶,不说真的能打得过别人,总也懂一些招式,再说,跑也能跑得过吧。
是不是帮助叶子另找工作,也是怕她不安全。
她不想要他给她跟别人一样的温柔。
但她的本意,不是要跟叶子竞争。
此时却又觉得自己过于在意他的想法,帮助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对方需要帮助而已,那是正常人的想法,但是如果因为喜欢而帮助一个人,那或许是在期待对方能够回应他的喜欢。
孟宴臣见她沉默了,便没再说话。
几秒钟后,宁竹抬起眼看他。
“那我进去拿包,就走吧。”
宁竹也不是扭捏的人。
她想如果孟宴臣喜欢叶子或者跟叶子在一起的话,他的教养大概率不会让他在深夜还去送一个女生回家。
自己在能力范围内,肯定也会帮助叶子,不会因为她和孟宴臣有什么关系而发生转移。
她转身回办公室拿包,出来时,看到孟宴臣修长的身影,身形峻拔,门口只有一盏灯,照下来的光独独落在他身上,更显他的孤寂。
孟宴臣听到脚步声,转身回头。
看着宁竹走出来,宁竹望回他的眼睛。
沉静的、带着些温柔的眼睛。
宁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她觉得自己今晚的反应也有些反常了,希望孟宴臣不会发觉吧。
两人上车。
前面开车的是陈铭宇。
“宁警官,又见面了。”他友好地打招呼,看到宁竹的时候对她笑了笑。
“陈助理。”宁竹颔首,然后告诉他住那个小区。
“找药店买个药,再送宁竹回去。”孟宴臣对陈铭宇说到。
两个人坐在后座。
因为靠的近,孟宴臣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更多的侵入宁竹的嗅觉,像是冰雪融化时的溪流,清澈微寒,还夹杂了饭局上沾染的烟酒味,比他大衣上的浓些。
她看孟宴臣靠着椅背,摘下眼镜捏了捏两眼之间的位置,又把眼镜带回去。
“你喝醉了?”宁竹问到。
“还好,不是很醉。”孟宴臣侧目看了她一眼。
明明眼神有些朦胧了。
“那等会买个醒酒药吧。”宁竹转头,盯着陈铭宇开车,抿了抿嘴。
在执拗什么。
不想麻烦我吗?那为什么又要到我面前来,宁竹微微带了脾气。
“行。”孟宴臣对宁竹无视他说没喝醉的行为表示妥协,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两人没再说话,陈铭宇在药店停下。
宁竹和孟宴臣走进去,孟宴臣先问店员拿了感冒药,再按照宁竹说的,买了醒酒药。
准备回车上,孟宴臣拉住了宁竹的手臂。
男人的力度传来,隔着衣物,微微压着宁竹的皮肤。
宁竹觉得他手掌宽大,手指细长,深色大衣反衬得他肤色冷白。
“不吃东西吃药,对胃不好,旁边便利店买点吃的对付一下,再吃药。”
孟宴臣松开她的手臂,迈步向便利店走去,宁竹跟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孟宴臣是不是关心得有点太过了?
甚至自己只是打了两个喷嚏而已。
宁竹走进便利店,孟宴臣看见她,问到,“关东煮可以吗?”
“可以。”
“那你过来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宁竹从善如流地走过去,选了海带、萝卜、再加一串甜不辣。
“你也来点?”
孟宴臣摇了摇头,“不用了,晚上应酬久,吃得不少。”
宁竹点了点头,拿去付款的时候,孟宴臣已经举着手机站在收银台附近了。
滴地一声付了款。
两人回到车上。
宁竹拿着那纸盒装的关东煮一直没吃。
孟宴臣看着她,“趁热吃吧。”
宁竹其实也有点饿了,她打开一点窗户,让风散一下味道。
她慢慢吃着关东煮。
“宁警官,你怎么加班到这么晚呀?”陈铭宇问到。
“有案子,加班也正常。”
“那你辛苦了呀。”他带着笑说,“孟总眼神挺好,刚刚你在路边,我没都没看清楚,他就看见了。”
戴眼镜视力肯定好,宁竹心想。她偷瞄一眼孟宴臣,发现他微微闭着眼,靠着椅背休息。
“嗯,今天工作一天,刚刚我出来透透气,真巧。”宁竹含含糊糊地回复。
“陈铭宇,好好开你的车。”孟宴臣幽幽开口。
“好的,孟总。”
宁竹嘴角弯了弯。
到了宁竹住的小区,车子停到了地下车库。
“回去记得吃醒酒药,孟宴臣。”
“好,记得了。”孟宴臣看着她,嘴角上扬。
“那我走了,谢谢你。”宁竹开门准备下车,想起来衣服没给他,“要不你这衣服,我帮你拿去洗了再给你吧。”
“好。”
许是此刻的酒精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孟宴臣的醉意润湿了双眼,眼眸惺忪,神情有些迷离。
“还说没醉呢。”宁竹小声嘀咕了一句,刚刚都是在硬撑吗。
孟宴臣好像没听见她的低语。
只看她,叮嘱她到家里了给他发消息。
宁竹想,都到楼底下了,她还能消失不成。
陈铭宇倒是听见了宁竹说的,“宁警官放心,我会把孟总安全送到家的,还有醒酒药我也会给他吃的。”
“好,陈助辛苦了。”宁竹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
“陈铭宇,你送宁警官上楼,安全到家。”孟宴臣沉沉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
“好的,孟总。”
陈铭宇看向宁竹,又对她说到,“我送你,宁警官。”
宁竹没再推辞。
两人边等电梯,陈铭宇又开始跟她聊天。
“宁警官,孟总喝醉的次数也不少,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不过他喝醉了还要去见一个人,还拉着她买感冒药的,现在还真是绝无仅有。”
陈铭宇看着宁竹微微笑了笑。
“可能以前也就他妹妹吧。”
“许沁?”宁竹好奇,又多说了一句,“他好像对谁都挺好的。”
“他对他妹妹确实挺好,不过他妹妹最近跟家里决裂了,孟总好像没怎么见过她了。”
他也对其他人都挺好,但是你不一样。陈铭宇没有说出口。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不得要领,也许只有孟总自己清楚。
“宁警官,再见。”
到了门口,陈铭宇与她告别。
“你开车也慢点。”
陈铭宇下楼了。
回到家里,宁竹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立即先拿出充电器连上。
大概是在单位的时候就没电了。
她拿着水杯盛水,吃下了感冒药,想着暂且能预防一下,希望明天值班不会加重。
手机亮了,她点开微信,收到了林稚九点多发的消息。
估摸是自己工作时候没注意看手机。
幼稚园干饭王者:“竹竹,我到家啦,下午把手机拿到了,还给当地公安送了锦旗!”
骄傲jpg
幼稚园干饭王者:“请肖亦骁吃了个饭,刚刚回到市里 ”
竹杖芒鞋轻胜马:“啊我刚刚加班回到家里,你应该休息了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宁竹看了看时间都两点了。
点开了另一个微信头像,“孟宴臣,我到家了。”
对方的消息却很快传来,“好,赶紧休息吧。”
竹杖芒鞋轻胜马:“到家了吗?吃了醒酒药了?”
孟宴臣:“到了,也吃了药了。”
竹杖芒鞋轻胜马:“那晚安。”
晚安,孟宴臣发来的是一只橘猫的表情包,肥肥的脸,圆滚滚的身材。
林稚那边没回复,她把手机放下,洗澡洗漱,便上床休息。
寂静的房间,依稀能听到窗外萧瑟的北风吹着树叶的声音,她闭上眼,又浮现起刚刚孟宴臣降下车窗后出现的那张脸。
他的手掌压在她手臂上的力量,他微醺的表情、睁开眼叫她到家发消息的模样。
还有陈铭宇说的,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