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
佟向珊听到有人意有所指般地针对了自己，她冷静自持地把杯子都摆放好，要站起来时，秦傲天的声音随着影子从她旁边飘然而过。
“把水倒了。”
佟向珊感到身旁有阵轻风随着人影的动作浮动她耳边碎发，只觉一侧有风凉吹过，接着男人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微一倾身，把他拧开的依云矿泉水搁在她眼睛下方。
佟向珊本来想退出包厢的，见到秦傲天把矿泉水推到她眼皮底下，她心想地在心中打起口号来。
顾客至上，服务至上，顾客是上帝。
所以有什么不能听从他们去做呢？一切不都是为了让顾客满意，别给自己找投诉的麻烦。
佟向珊刚弯直起来的膝盖重新蹲回去，拿起拧开盖子的矿泉水依次给每个杯子倒了半杯，还剩两个杯子，她拿新的矿泉水，用手拧开盖子继续把剩余两杯倒了半杯。
秦傲天背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一只腿叠在另一侧大腿上，悠哉又懒散地掀眼，看佟向珊低头，姿势规矩熟练地手握玻璃壁上，端庄地给每个杯子倒半杯水。
佟向珊倒完了水，要站起来的时候，秦傲天瞟了一圈包厢里的人，倾身拿起一杯：“你们都站着干什么？我叫过来的水，你们不想喝吗？”
钱子宸拨开莎莉挽着手，先走过来，在佟向珊身侧停住，弯腰拿起一杯的时候，不想有目光盯着他，钱子宸抬眸，秦傲天懒散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悦。
钱子宸呵呵地笑：“秦总叫的水，我们哪敢不赏脸喝呀！”
他说话总是带着过分的玩笑，感受到秦傲天气场越来越火势大的趋向，钱子宸赶忙拿起了一杯，另一只手握着另一杯水。
一面抬头说：“大家都喝，继续欢乐！干站着干什么？这里又不是工作场所！”一面转过身，回到莎莉身边，塞莎莉手里一杯。
尤娜、安蔷和华盛m经纪人mike以及佳音公司辉哥都纷纷在桌子上拿了一杯。
就在佟向珊颔首打算转身往门上走的时候，秦傲天嘴里含着杯口，镜片后面的眼睛一直盯着佟向珊离开的身影，似若有所思。
“嘶！”不知谁才喝了一口水就发出卡舌的声音。
佟向珊伸过门把上的手在一寸距离之内顿了下。
“水那么凉！”尤娜喝了一口便嫌弃道。
“今天夏天才过不久，不喝凉的喝热的？”是mike的声音。
尤娜说：“我今天小日子到了，不喜欢贪凉。”
佟向珊听了，连忙转身，颔首低头说：“要不要我去给您端来一杯热水？”
尤娜听到佟向珊细细柔和的声音，转而去看秦傲天反应，结果男人只是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杯子里的水，一言不发。
尤娜壮胆娇气起来：“你以为我只喝热水就管用了吗？”
佟向珊立马知道没一个女孩爱听“喝热水”的敷衍话，及时改口问：“那么您想喝红糖之类的缓一缓，可以吗？”
秦傲天听着她柔和不疾不徐的嗓音，仿佛所有的话她都要顾及到，不免又掀眸朝她看几眼，见她站在门口前面，离出口两步距离，但她没有打开门，而是站在暗处以一种服务的姿态恭敬得体，头颔首地聆听这里每个人的需求。
尤娜努着小嘴，佟向珊的提议刚好贴合她心里想的，眼尾一扫，又看到秦傲天抬眸不动声色地往门口上看，心想她一个女服务员，秦傲天时不时地瞄她几眼，已经昭示着他的兴趣了。
尤娜低头又扫了一圈，她确实想找事为难一下女服务员，终于目光定格在矮桌旁的吃完的水果盘道：“喂，你怎么服务的，竟然连桌子上乱糟糟的果皮都看不见收拾。”
她话里刻薄，包厢里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莎莉转头看一眼钱子宸，钱子宸对尤娜微微皱眉头。
mike只是手握着杯子浅浅喝水，一双眼睛好事看好戏似的看尤娜跟女服务员找茬。
辉哥是小公司过来谈合作的，大佬身边的人再怎么刻薄找理由，他也不好说公平话，只是默默地随包厢里大流，眼睁睁看着尤娜冲女服务员耍脾气。
大家都知道，前一个女服务员引起秦傲天不满，这一个，一定是秦傲天追出门追回来的女服务员，大家不免打量佟向珊单薄纤细的身材，看着不忍心欺负的样子，可是这里只有尤娜肯欺负她，而坐在沙发上的大佬眼睁睁看着一句话不说，所以大家都不好圆场插手。
“好。”佟向珊没有被尤娜刻薄而牵动到自己的情绪，她自己知道工作本职的几斤几两，她向来不愿与顾客争执这点不必要的纠纷。
既然尤娜有这个需求，佟向珊照单全收去做就好了。
佟向珊走过去，重新蹲下来，从身上腰中口袋里拿出了抹布，另一只手去拿垃圾桶，搁在桌底下，把上面一应果皮全部归拢在垃圾桶里。
秦傲天手里杯子轻轻把玩转了一圈，水流也跟着慢慢晃，金丝边镜片玩赏地看着杯子，而镜片后的一双瞳眸却时不时瞟向矮桌下，佟向珊收拾果皮忙碌的身影。
佟向珊眼里脑子里全在桌子上那一小堆果皮上，她知道这是工作必须要做的事，还要做得一丝不苟，所以她把矮桌上的果皮都收拾干净了，果盘也收在她手里边打算拿走，又把桌面上擦得程亮，看起来跟顾客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未动过的干净。
然后她看了一眼地面，微弯腰站起，挪过去的时候，一只穿着白色吊带凉鞋的脚碰了下遗落的香蕉皮。
安蔷低头见佟向珊正往她挪过来，她也跟尤娜一样，看不惯秦傲天带女服务员进这个包间，她以为是这个女服务员有意攀附秦氏商盈集团的大佬，但没有做到尤娜那么明显的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白脚丫穿着白色清凉鞋踹出一个香蕉皮，虽然安蔷什么话都没说，看起来是在帮佟向珊捡到这个香蕉皮，但细微的动作还是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安蔷脚下看过来。
如此略带侮辱性的动作，引得所有人都默默看向秦傲天反应。
秦傲天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转着水杯晃荡把玩。
钱子宸有点看不过去，有心上去解了这种侮辱性的尴尬，来个皆大欢喜，结果因为先前他对佟向珊面前过于扎眼，好几次被秦傲天一个眼神瞪过去，他微上前解围的姿势立时收回来，抬手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忍下这种尤娜和安蔷带来的莫名羞耻尴尬。
佟向珊伸手捡下香蕉皮丢在垃圾桶里，然后在巡视一圈，确认地上的确实没有任何丢垃圾的东西，她把垃圾桶和垃圾袋分离，拎起了垃圾袋，又套上了新的垃圾袋，起身往门口上走去。
她手慢慢伸向门把手的时候，秦傲天抬起眼眸淡淡地看她背过去的身影：“这里不用你了，待会也不用过来了。”
佟向珊扭头，冲秦傲天方向微一颔首，转下门把手，拎着垃圾袋出去了。
佟向珊一走，包厢里的气氛的怪异冷凝才缓和下来，钱子宸分开莎莉往沙发中间上走过去，而辉哥紧张瞟了一眼秦傲天，走到安蔷身旁，弯下腰对安蔷低声说着话。
“安蔷你干什么呢？没事吧你？”辉哥对安蔷细微踢果皮的动作有点不满。
安蔷抬头，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秦傲天，小声细柔柔地问：“怎么了，辉哥？”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能来这里是干嘛的？不是让你跟尤老师站在同一立场去拉低那个服务员。尤老师做什么，你别赶着上纲上线一块去做。要想着咱们只是过来谈合同，不是来给秦总叫来的人示威的！”
说得安蔷脸上一红，急得蹬凉鞋小脚，但动作并不突兀，低声嗔怒着：“我做都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秦总不是还没发话吗？”
“所以以后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给我瞎捣乱，好不好？我们佳音公司还指着你大红大火赚钱呢！”
安蔷到底安分下来，点头听辉哥的话，不再出头。
秦傲天与钱子宸坐在一处，钱子宸拿胳臂肘碰了碰秦傲天胳臂问：“哎，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呀？”
秦傲天手里转着杯子不为所动，反问：“怎么了？”眼里滴溜溜看着水杯里的水被他把玩得水流转得顺畅。
“刚才什么样，那女服务员在下面收拾卫生，在咱们眼前做了这些……你看不见是吧？”钱子宸把方才的羞辱避重就轻地说出来。
“她不是做的挺好的吗？”秦傲天又举一反三，反而令钱子宸捉摸不透他把人叫来包厢里服务的目的。
“你、你叫人家服务员过来干什么？”钱子宸拿眼有意向地瞟了一眼尤娜，又问：“就为了给尤娜颐指气使，让她干这个和那个，然后顺带羞辱一番。”
钱子宸说着自己都受不了这种怪异的屈辱，伸手拍了下秦傲天的肩膀：“现在是文明社会，刚你也说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怎么说那女服务员也是一等公民，来这是签着合同工作的，你怎么——”
“尤娜犯的错，不是由你们公司调~教吗？”秦傲天冷瞥开目光，离开钱子宸，倾身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钱子宸也跟着站起来，问：“那你叫人来干嘛？见了也不吭一声，就坐那看好戏。”
“怎么，你心疼她了？”秦傲天揶揄地笑看钱子宸一脸心疼愁苦的样子。
钱子宸“呵呵”两声打了哈哈，摊手：“哪有，我这不是以为你叫她过来有什么事，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光看人家受辱的那一场戏！”
秦傲天侧身，对着钱子宸伸出手，一下一下戳钱子宸脖子上的白色衣领，嗓音暗沉低冷：“尤娜，你回去好好地教她怎么说话做人。咱们是投资出钱的，不是搞资本来埋汰别人职业的公民，这点你得告诉尤娜认识这一点。还有，你这么关心女服务员，你的莎莉怎么办呢？”
钱子宸愣了下，听着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没意思，先走一步了，你们自己玩！”秦傲天从钱子宸身前过，绕了矮桌，直往门口上溜出去。
等秦傲天走了，钱子宸才恍然扭头：“哎，你怎么学我说话呢！秦哥，你真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