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
林岁愉静静地坐着,脑海中不断思考着东方既明和尹鹤云带来的消息,巨大的谜团犹如浓雾将三人笼罩其中,寻找不出正确的方向。
林岁愉揉了揉眉心,低头看见成群结队的蚂蚁正在搬动地下不知何时掉落的茯苓糕的渣滓,想起尹鹤云的推测,脑海中原本理不清的线突然明朗起来,说道:“不一定非得是散修。”
林岁愉解释道:“你说散修只听过名号,并不熟悉,最容易冒充,可是杀手为保目标一定会死,就不会是一个人来,想想那夜,他们为了杀尹小公子,不也派出了十多个人来吗,那如果这些杀手他们之间相互熟悉熟悉,伪装成同一宗门的弟子来参加大会,同样不会引起怀疑。”
林岁愉的话犹如石子,在尹鹤云和东方既明的心底激起千层浪。
东方既明紧皱眉头,觉得局面有一些不受控,正色道:“倘若真的如姑娘所说,那此次伐山大会怕是要血流成河。”
尹鹤云思索片刻道:“可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破坏伐山大会这么简单吗?”
林岁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恐怕不止,只是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三人认真讨论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臭丫头!快来看我新酿的酒!”
一个满身补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没有打理过的胡子,带着一身酒气的老头,摇摇摆摆的小跑而来。
酒老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人,道:“呦,丫头,有客人来啊。”
酒老走近桌子,却看见三人面前只有茶水,撇撇嘴嫌弃道:“喝什么茶啊,苦了吧唧的,喝酒,谈事情就要喝酒。”说着将手里的酒壶重重放在桌子上。
趁着几人愣神的功夫,拿起东方既明和尹鹤云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随手朝后一泼,给他们二人重新倒了酒壶里的酒水,神采奕奕道:“来,尝尝,看看我新酿的酒如何。”
林岁愉却无奈的看着酒老,默默端起她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慢品尝,“苦了吧唧的,就是好喝。”林岁愉在心里默默反抗道。
尹鹤云也是个爱酒之人,当初临江楼推出的限定酒忆断肠,只在乞巧与中秋当天巳初时分开始售卖,售空为止。
喝过的人都说此酒是难得的烈酒,醇馥幽郁,滋味醇厚,回味甘甜,更有甚者传言,饮了此酒,可见到心心念念之人,此传言一出,大家好奇万分,争相购买,忆断肠刚刚开卖就被一扫而空,千金难换,一斗难求。
尹鹤云知道后,前一日夜里就等在了临江楼,没成想早已排了长队,奈何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尹鹤云买到了两壶,于是他马不停蹄前往皇宫,找到了一同长大的太子李珩川一起品尝。
二人醉酒之后,躺在了东宫最高的屋檐之上仰看天高云淡,薄暮冥冥。
他们从琴棋书画,聊到诗词歌赋,谘经诹史,再到古往今来的文臣名将行过的壮举,打过的战役,不谋而合之时亦可仰天大笑,意见相左,谁都不服谁时,更敢以树枝为剑,凭武功高低见分晓。
此间二人金句频频,他们从黄昏到夜半,辩到月亮高悬,论古论今,引经据典,谈论人间万象。
彼时二人正值志学之年,正是少年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之时,一言一行,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凌云之志。
一夜过后,此段佳话在江都广为流传,当然,他们二人也为他们离经叛道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一个被丢军营,一个被罚策论。
尹鹤云看着面前的美酒,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评价道:“不似忆断肠入口辛辣,倒是入肚之后方觉有烈火燎过,刺激。”
东方既明同样道了谢后小口饮入,“回味起来有丝甘苦,不细细体会觉察不出,不过就是这丝苦味,倒让这酒别有一番滋味。”
酒老捋了一把胡子,故作高深地点点头,眼里的笑意止不住,“那再来点,再来点。”
酒老又给二人满上,看着面前的少年们,笑嘻嘻的道:“俩小子不错啊,告诉老头子,叫什么名字啊。”
东方既明站起来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晚辈东方既明。”
尹鹤云第二杯酒下肚,说道:“尹鹤云。”
林岁愉此时有些紧张地观察着酒老的神情,可是酒老除了在听到尹鹤云名字时,扯胡子的手顿了顿,却也看不出别的情绪。
“还有我!我叫东方霁月。”东方霁月站起来举着手道。
酒老忍不住发笑,“嘿,没注意,这还有个奶团子。”
东方霁月跑到酒老身边,拉着酒老的衣服,努力踮起脚,道:“我也想要尝尝!”
东方既明阻止道:“不行,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欸,奶团子想喝,就让她尝尝嘛,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着,拿过东方既明的茶杯,倒了一点点,让东方霁月的嘴唇轻轻沾了沾。
东方霁月舔了舔唇,立刻瘪了嘴,扑到林岁愉身边,“好辣,好难喝,他们骗人。”
林岁愉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东方霁月喝下去,拿起东方既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她的嘴唇,目光关切地看着东方霁月有没有好一点。
酒老看着有些慌乱的场面,眼中笑意不减,扯了扯胡须,道:“不错,都是名门后生,老头子没什么爱好,就是爱酒,你们叫我酒老就好。”
尹鹤云凑近酒老,晃晃手中的空杯,还想要再来一杯,“酒老,这酒叫什么,何处能买。”
酒老又给倒了一杯,想了想,道:“此酒就叫它相思泪吧,今年乞巧和中秋,在江都的临江楼,就和忆断肠一起卖吧。”
酒老见尹鹤云手中刚倒满的酒杯又快见了底,道:“臭小子,喝慢点,此酒拼的是后劲,小心一会倒咯。”
尹鹤云随意摆摆手,将杯中剩余的相思泪一饮而尽,“不碍事,小爷我千杯不醉。”
尹鹤云盯着手里的空杯子,把玩起来,喃喃道:“天不老,情难绝,自古多情哭断肠。相思泪,忆别离,觥盏琼浆入愁肠,诉不尽情殇。个中滋味,怕是只有自己知晓。”
说着说着尹鹤云想起了昨晚他和林岁愉的暗暗较劲,也想起了他握着林岁愉手腕时的感觉,嘴角微微扬起,情不自禁抬眼看着林岁愉的面庞良久,眼里满是柔情。
尹鹤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抱拳对酒老说道:“忆断肠,相思泪,好名字,多谢酒老。”
林岁愉觉得有抹视线落在她身上,寻过去却见酒老衔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和尹鹤云身上流转,林岁愉用眼神略带疑惑地看着酒老,似是询问原因,可是酒老才不管她,撇开头自顾自仰头,喝着酒壶里的酒。
尹鹤云见林岁愉滴酒未沾,询问道:“美人,你不尝尝这相思泪?”
“她不能喝,有些人喝不醉,有些人一杯倒,她是一口没。”酒老抢过话题,嫌弃道:“她闻闻酒味得了。”
话毕,尹鹤云哈哈大笑,惹得东方霁月也开始笑起来,就连一向温润的东方既明脸上也多了丝笑容,林岁愉看着他们撇了撇嘴。
酒老凑近他们,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道:“给你们说,她上次想试试,结果才喝了一口脸就红了,她就开始……”
“咳咳。”林岁愉往前凑了凑,一只手肘放在桌上,撑起下巴,脸上带着狡黠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酒老,眼神里尽是威胁。
酒老见林岁愉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憋着坏呢,连忙找了个借口,就准备开溜,“额,呢个,酒也喝完了,我去看看午饭好了吗,一会大家一起吃哈。”说完酒老拿起他的酒葫芦就跑了。
林岁愉看着酒老落荒而逃的样子,发自内心笑出了声,晃晃脑袋,心思放回到伐山大会上,道:“好了,还是说正事吧,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东方既明算了算道:“大会在后日巳时开始,剩下时间不多了。”
林岁愉想与其在这里等着二人的消息,倒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便问道:“不知东方少侠能把我带进泽苍门吗?”
东方既明思索一番,道:“应该是可以,就说你与我们同行,只是路上耽误了几日,只不过这样一来,你晚上怕是要住在泽苍门内了。”
听到晚上要在别处,林岁愉有些犹豫,脑海中闪过那夜的画面,手指蜷缩成拳,只是片刻,林岁愉便点头同意。
尹鹤云突然想起什么,道:“等等,一号呢?他不是也很可疑吗,那他怎么办,要把他也一起带上吗?”
林岁愉眼皮一跳,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烦,心道怎么把他给忘了。
思索片刻,一号好像在哪里都不合适,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才安心,没办法,那他只好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