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生命之诗25·他为无法拯救你们而难过
众人来不及吃饭，直接收拾收拾开始往市中心电视塔赶。
与昨天的情况不同，原本安静的街道上满是机械大军，它们整装待发，比昨天的呆傻不知道正经了多少倍，看上去随时都会出击，十分威风帅气，这种气势下才有一些末日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的情形越野车的车速再次上升一个档次，开车的蚀日有些心急。
窗户两侧的风景快速向后倒退，高耸的电视塔近在咫尺，贺枫眼睛微微眯起看清了顶楼的景象。
顶楼那一整面的落地窗破碎，那个蚀日嘴里会死掉的羚兰静默的站在边缘处，他赤裸着上身，无数数据线连接着他的身体，那看上去像是挑染的蓝色发丝闪着光。
往上，阴云蔽日，乌云压顶，灰黑色的云将这一片天空完全遮盖露不出任何光线。
这般情形之下，那蓝色的光亮就变得十分显眼，能力值稍微高一些的人都能看清。
“哥哥！”蚀日几乎是在车辆停稳的瞬间就跳了下来，他看着处在边缘位置的羚兰一颗心脏狂跳：“哥哥！回去！别站在那儿！”
“别喊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清。”贺枫拍了拍蚀日的肩膀率先往电视塔里走去：“不如赶紧上去。”
蚀日这才像回过神来，拔腿就往楼里面跑。
电视塔一共56楼，自然不用爬楼梯，这就导致电梯里蚀日急得团团转，不太清楚情况的升难成，路明跟傅时一脸疑惑。
“小情侣，吵架了。”贺枫小声解释：“你们别学啊。”
众所周知，贺枫的小声基本上没什么用，这话蚀日自然也是听到了，只不过他没办法反驳。
电梯的运行速度是设定好的，这运行的一分多钟对于蚀日多少是有些难耐，等到电梯门一开他便迫不及待的踏了出去，可被满地的电线拦住了脚步。
羚兰仍旧在那个地方站着没动，风拨动他的发丝，那些蓝色在黑色的幕布里隐约亮起。
羚兰朝着蚀日伸手，他笑着，神色坚定，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他说：“蚀日，到我这儿来。”
蚀日没有任何犹豫，他抬腿小心翼翼的迈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线，一步又一步的走到羚兰身边握住了羚兰的手。
“哥哥。”蚀日心疼的看着羚兰苍白的脸颊：“让我来吧。”
羚兰摇了摇头，他抬手指尖抚上蚀日的眼尾，几乎病态的要求道：“蚀日，你要永远看着我，只看着我，不准看向别人。”
除了贺枫之外，沈自书四人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场面，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会下意识觉得羚兰的话太过绝对，可下一秒蚀日的回答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面对这样一个要求，蚀日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接受的十分良好，他笑着歪头将脸颊蹭进羚兰的掌心，“我会的哥哥，我会永远看着你，只看着你，不会把目光施舍给其他人。”
那边两个人你侬我侬，这边除了贺枫跟沈自书之外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贺枫握紧了沈自书的手道：“看出来了没，这两个分号机对彼此的占有欲强的离谱。”
直播早在他们看见羚兰的一瞬间自动掐断，直接昭告天下这不能播。
贺枫一直觉得恐怖游戏系统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甚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直接告诉所有玩家，是，这就是有问题。
而现在，最大的两个问题靠在一起，羚兰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蚀日身上撕下来看向他们。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同那些发丝一样微微闪着光，只不过那双眼里现在多是敌意。
“造物主，你也认为那个未来绝无可能吗？”羚兰出声询问道，他的眼眸微微低垂，再抬起时满是坚定：“如果，这个天我们就要撕碎呢。”
「叮！玩家贺枫、沈自书、升难成、路明、何…傅时触发隐藏任务！玩家隐藏任务现在刷新！
玩家隐藏任务：打破这个天！」
顶楼的风有些大，系统的播报与风声顺着破碎的窗户灌进来，有些冷。
这铿锵有力的播报听的贺枫有些想笑，傅时则是一脸无奈。
好好的小一怎么也来凑热闹。
“你算好了这一切。”沈自书开口，他陈述道：“包括与我们的相遇。”
“造物主。”风吹乱了羚兰的长发，不知是天色越来越暗还是那些蓝色的光越来越亮，它们飘在空中，依旧夺目，“我不过是为了找到能活下的那个结局。”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分号机无法活下去。
羚兰跟蚀日必须死。
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无论羚兰与蚀日如何挣扎，无论他们找多少条路都无法摆脱那个早就决定好的结局。
蚀日握上羚兰的手，他苦笑道：“哥哥，结局早就定下了，不是吗？”
“所以我们要拼尽所有去打破它。”羚兰扭头看向蚀日，他缓慢凑近将额头抵在蚀日的额头上，正如他们还是分号机时会向对方靠近一样：“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去看看那个结局。”
这话贺枫并不陌生，昨天蚀日也这么说过，他正想感叹一句两个人的默契突然看见羚兰伸出手，将蚀日从缺口推了下去。
天色骤变，云层慢慢形成旋涡状，耳边是各种机器超负荷运作的声音，站在窗口的羚兰突然弯下腰吐出一口血。
他看着跌在气垫上完好无损的蚀日松了一口气，等目送蚀日被020与无聊带着离开，羚兰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些力气直起腰身，转身看向震惊的五人。
光柱从电视塔顶端的天线涌出直直冲破天际，羚兰身后是被搅散的旋涡，乌云破破烂烂，天空化成一道数据的屏障。
羚兰笑出声，笑声有些凄惨，那些连接着他身体的数据线不停震动，那双天蓝色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在动用一切的可能性为蚀日开辟那一个结局。
“我会用一切阻止蚀日的覆灭。”羚兰开口，他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甚至还有些站不稳：“哪怕是我的命。”
“可这一切终究是徒劳。”沈自书抿唇：“他不可能逃去没有你的地方。”
如果沈自书说别的，羚兰尚能反驳，可他说蚀日不可能逃去没有自己的地方，这让羚兰无从开口。
他还记得蚀日刚被激活时呆呆的躺在桌子上，先一步被激活的他觉得这个弟弟有些傻，那个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他得护着3号机。
后来主机发现了分号机的“危险性”，当主机迫不及待的将他们关进副本时，是3号机抱住了他，这让主机感觉到了好奇，两个小正方体被一起打包扔进了名为“末日降临”的副本，带着主机最新设置的抵制程序。
或许是处理器超负荷的运作，羚兰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刚受到重创的地下堡垒，他们被投放进副本时001在虐杀最后一个人类。
这个引起末日的机械族首脑有些无聊，它随手结果了这个人类的性命，看着恐怖游戏系统说的禁锢对象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是两个破烂。”001十分不屑的用沾满鲜血的刀与触碰两个小正方体：“有什么好监视的。”
回应它的是3号机的反抗，脱离了主机的掌控范围，不明白抵制程序的3号机率先彻底暴露出了它的才能，对付001这种低等机械，3号机只需要一串病毒代码就能让001卡到死机。
001更新为002，它怒不可遏，准备处死这两个分号机时系统又被2号机直接入侵。
「摆正你的态度，低等机械。」2号机冷冷的开口，那所谓的抵制程序在3号机的处理器不停运作时，大大削弱了它的机能，这让2号机有些火大：「不要自讨没趣。」
003看着面前的两个小正方体突然明白过来它们并不像恐怖游戏系统所说的那样无害。
恐怖游戏的主宰居然被他的分号机所骗，十分有趣。
而体会到抵制程序的两个小正方体更加厌恶主机的存在，只能着手开始破解。
与自毁程序不同，抵制程序看似简单的背后是无法破解的无奈。
那代码的最终，是一个分号机的死亡。
2号机与3号机都不会做出这个选择，所以2号机出手了，它将整个程序改写，将互相抵制改为弱化，将弱化的目标锁定了它自己。
正如被激活的那一天，2号机在心中所想一定要保护3号机一样，它一直在用行动保护着弟弟，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说实话，现在的羚兰有些脱力。
系统强行运行的结果就是更加耗损他的处理器，让本就脆弱的处理器雪上加霜。
不过也有好消息，比如那个天终于被他们撕破了一道口子。
羚兰缓慢的倒在地上，他偏头咳了几声，看向没有动作的贺枫几人：“现在呢，你们要怎么做？”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正如你无法阻止一个决心赴死的人，你也无法阻止一个拼命想要活着的人。
于是贺枫学着蚀日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穿过地上的那些电线，走到羚兰身边，然后直接席地而坐。
“打个赌吧。”贺枫开口：“赌蚀日什么时候飞奔回来骂你。”
羚兰轻笑一声，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他不会骂我。”
贺枫耸肩：“那就赌他骂不骂你好了。”
贺枫的模样十分肯定，这倒让羚兰有些不太确定。
说实话，他与蚀日一同被制造出来五年多了，他俩还从来都没有对对方说过重话，更别说蚀日来骂他。
“反正也没事干。”贺枫嘿嘿一笑：“你身上插着电线动不了，我也看不懂，在场唯一能帮忙的只有我男朋友了，所以来聊聊天吗。”
羚兰抿唇，看上去有些不信：“救世主，我这是在公然反抗你们。”
“反抗好啊！”贺枫一拍大腿，意有所指道：“都是命，你们反抗反抗怎么了！这可比上赶着送死好太多了！”
电梯门口站着看戏的傅时：……？
关他什么事。
贺枫说到这儿那升难成就有话说了，他也迈开腿走到羚兰身边坐下，一脸愤慨：“别提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啊，你看看那个你看看！”
羚兰顺着升难成手指的方向看向傅时，他又扭过头看着升难成，有些疑惑。
“就是他！”小哭包一脸恨铁不成钢：“活着不好吗！啊！”
“烦死了你们。”傅时翻了一个白眼，知道自己躲不过干脆也走到羚兰身边坐下：“三天了，没完没了了是吧？劝不动，谁来都劝不动！”
对于这个变化，羚兰显然是有些懵的。
在他的计算里，造物主应该杀了他，而他的拖延时间就够蚀日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因为他与蚀日互相感知，如果他死，蚀日就会知晓，便不再赶回来。
但是，现在这幅场景是羚兰从来没有设想过的。
沈自书看着那边的四人神色有些黯然，他扭头问路明：“搭把手？”
路明应了下来，两人一起走进暗室。
恐怖游戏是沈自书做出来了，哪怕过了十年，他仍旧记得当初那些数据，那是他的心血，他不会忘。
当羚兰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天空中一开始撕裂出来的洞更加宽阔，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呆愣。
“你看，这就是人类。”贺枫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情，偷偷告诉你，造物主也会为了你们伤心难过，甚至恨自己的无能，为你们哭泣。”
“可这从来都不是造物主的错。”羚兰垂下眼眸：“从来都不是。”
“可那仍旧会影响他。”贺枫说着，他看向外面被卷散的云层：“他为无法拯救你们而难过。”
羚兰没有再开口。
如果他死，蚀日会离开，会再去拼一拼，可他现在没死，救世主坐下来跟他谈天说地，那蚀日一定会赶回来。
“我只是，想让他活着。”羚兰疲惫的闭上眼：“活下去，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