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段秋然·窗含西岭千秋雪
“生了！夫人生了！是一位公子！”杏红兴奋的传话，一溜烟朝着小姐的闺房跑过去：“小姐！小姐！夫人生了一位小公子！您要有弟弟了！”
“如此风风火火，倒不怕嬷嬷怪罪。”段秋然心情极好，她努力克制着内心里的冲动问道：“母亲呢？母亲如何？”
“哎呀！夫人好着呢！”杏红熟练的挽上自家小姐的胳膊，把人往外拽去：“倒是小姐您！那梦姨娘说不让您去看，您就不去了吗？那可是您亲弟弟！”
段秋然默不作声的掰开了杏红挽着她的手，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若她今日出现在母亲的房里必定会给梦姨娘留下一个把柄，恐怕日后那梦姨娘定会用最离谱的话编排她罢。
她可没那个心情去看。
“不，不好了！”杏黄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她的眼角含泪，看着段秋然不知该怎么开口：“夫人，夫人她，血崩了！”
“什么！”段秋然秀眉一皱便要提起裙摆离开，她刚走了两步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翠拦住脚步，登时火冒三丈：“滚开！”
“大小姐，姨娘说过，就算让奴婢拼了这条命也得拦住您。”小翠平静的开口：“毕竟您与小少爷相克，此时去怕是……”
不等小翠说完，段秋然便一耳光扇了过去，顿时在小翠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子。
她红着双眼看着小翠一字一顿道：“滚、开、”
小翠自然不会听段秋然的话，她朝着段秋然直直跪下，刻意抬高声量喊道：“望大小姐以夫人与小少爷的性命为重！就此打住罢！”
段秋然死死咬着后槽牙。
她的眼睛涌上血色，此时只想踹开小翠冲去母亲的院子里。
想法越来越浓烈，段秋然此刻顾不上什么大小姐风范，直接抬腿将小翠踹翻在地，跨过小翠的腿匆匆跑走了。
小翠倒在地上看着段秋然急躁跑远的身影露出一个笑容，她缓缓爬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巫蛊娃娃，埋在了段秋然院子里的桃树下。
果真如姨娘所说，是一个莽撞粗鲁的废物，比不上二小姐一点。
段秋然一路飞奔，她穿过忙碌的人群，不顾他人阻拦径直闯进产房，看见的就是母亲咽气的一瞬间。
“母亲！”段秋然大哭出声，往前几步跪伏在母亲的床边握着母亲垂下的手放声痛哭：“不，母亲！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然然！”
一旁的婴儿突然啼哭出声，像是在提醒着段秋然什么。
段秋然这才寻声看过去，就看见粉色襁褓里浑身皱巴巴的小婴儿。
婴儿小小的，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停止了哭泣，只是抽抽搭搭的看着她，像是在倾诉什么委屈。
段秋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却见婴儿也伸出手握住了段秋然的手指。
那一刻段秋然知晓，从今往后她多了一个至亲之人。
母亲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告知了嬷嬷小婴儿的名字，她为他取名阮玉，随母姓，名为段阮玉。
段秋然此后便一直保护着段阮玉，处处为之操心。
且段阮玉自小体弱，郎中把脉后道，段阮玉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无法根治，只能靠着药物调理，万不能饮酒贪凉，要一直好好看护着。
段秋然一一记下，并照做，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段阮玉。
可段家是什么地方呢？是江南第一首富，首富家的嫡少爷如何能满足于别人的管教？
段阮玉13岁时就敢顶撞当家做主的嫡姐，说嫡姐的做法未免太过，一点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没有梦姨娘半分温和细心。
这句话说完之后，段秋然扬起巴掌狠狠扇在弟弟脸上。
她看着面前如同世家纨绔一般的段阮玉猛的看向梦姨娘。
“我曾说过，倘若你敢接触阿玉我定剁了你，你是没有记住罢？”段秋然挥挥手，家丁鱼贯而入，她抬手指向梦姨娘冷声吩咐：“给我打死她！出了任何事我这个嫡小姐负责！”
在梦姨娘惊恐的声音中，段秋然被段阮玉猛的推翻在地，段阮玉情绪激动的吼着，痛骂段秋然这么些年对他的管束让他多么疲惫，说他是首富嫡子，段秋然没有权利管他，段家的一切以后都是他的，没有段秋然一份。
他有满腔愤怒却只抒发到此就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段秋然则被杏红扶起，她让小厮把段阮玉扶下去，之后亲手打断了梦姨娘一条腿。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段秋然一脸平静，她凑近满脸都是惊恐的梦姨娘耳边说道：“莫要让我再发现你接触我弟弟，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梦姨娘唇瓣哆嗦着，她低着头不敢出声，只能在段秋然匆匆离去后抱着自己的腿小声呜咽。
她盯着段秋然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怨毒，像是恨不得把段秋然整个撕碎一般。
快了，就快了！
段阮玉醒过来时整个都在发懵。
“可是醒了？”段秋然冷声道：“醒了就把药喝光。”
她说完就走，丝毫不关心段阮玉的身体，这让段阮玉十分意外。
他扭头看向一旁端着药碗的杏黄委屈道：“我姐怎的不关心？”
杏黄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少爷这般生气我家小姐哪敢再管？毕竟以后段家都是您的，大小姐可不敢得罪你。”
段阮玉神色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问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气晕的。”杏黄翻了一个白眼将药端给段阮玉：“少爷好是威风，再多威风几次就白瞎我家小姐温养你这么多年！”
段阮玉捧着一碗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干脆心一横一口气喝完，苦的呲牙咧嘴。
经过这么一闹只要段阮玉不傻他就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个人。
主要是吧，那梦姨娘诓骗他身体好的很，不是不能喝酒，他姐说不能喝酒都是骗他的。
可就连生气都能把自己气晕的身体……
段阮玉恨不得冲进梦姨娘的院子里，指着她的鼻子骂。
这叫好的很！？谁家好的很是刚准备生气就晕的？这是好的很吗？这是死的很吧！
这下好了，他将姐姐院子里的人得罪了遍，更别提被他指着鼻子怒骂的段秋然。
“我可真是个混蛋！”段阮玉恨恨开口：“不行！快让我去跪在阿姐院门口请罪！”
当然，跪是不可能跪，段秋然拎着手板打了段阮玉一通这才消气。
“莫要再信梦姨娘的话知道吗？”段秋然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万万不可懈怠，我温养了你13年，不是让你糟蹋自己的，知晓吗？”
“那老不死看似软弱无能却时刻查着我的漏洞，就等我一个失误夺过段家家产。”段秋然蹙眉摸着弟弟的头：“但阿姐可以保证，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你，你明白吗？”
段阮玉点点头，一把拥住段秋然。
段秋然口中“老不死”指的是段家名义上的老爷吴谦，也是她与段阮玉的亲生父亲。
已故的段家夫人名为段梅，是段家独女，而吴谦则是入赘的女婿。
在段家老爷子老太太死后，吴谦一改往日对段梅的深情，转身纳了一房妾室进来，这个妾就是梦姨娘。
从此之后吴谦就惦记上了段家的产业，他开始不择手段的将段家的产业笼络到自己这边，被发现后也没有丝毫悔改，反而同段梅叫嚣着，问她老爷子老太太都已经死了，段梅还有什么办法能制衡他。
段梅但笑不语，第二天，吴谦被踢出段家的所有产业，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段家真正的实力。
他开始害怕，背地里的贪婪心却猛的上涨直到达到顶峰。
虽然梦姨娘谋害母亲的证据段秋然没有找齐，可她却百分百的肯定，母亲的死绝对跟梦姨娘脱不了干系。
母亲在世时母亲独揽大权，母亲走后，她段秋然便是段家真正的掌权人。
段家的东西由她护着，至于吴谦与梦姨娘商量着从段阮玉下手她早就知晓，也早就警告过，既然有些人听不懂人话，那就不必好好说话了。
梦姨娘断了腿，像是十分害怕般避着她，而吴谦更甚。
本来段秋然有些起疑，但恰逢年末，正是商铺算总账的时间，段秋然无暇顾及，全身心投入到总账中。
事情大概是在新年前开始不对的。
先是杏红从她院子里的桃树下挖出一个带有段梅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在段秋然下令封锁消息彻查后，这条消息却不胫而走，直到最后越传越离谱。
说是她眼红段家的产业，所以先用巫蛊娃娃让亲生母亲血崩，再不顾别人阻拦，在与新生儿相克的情况下闯入产房，将段梅反噬而死。
坊间类似的传闻不断增加，无不咒骂段秋然的心狠。
甚至影响到了段家的商铺，这个时候吴谦站了出来，他先是痛骂段秋然的残忍，随后表示将把段秋然永远关在别院，让她终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而段阮玉会代替段秋然接替段家产业，保证段家的商铺依旧是段家的。
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段秋然已经被卖到了青楼里，杏红杏黄已经被杀死，段阮玉被捅了一刀，晕倒在她身旁。
段秋然谁都联系不上，她只能跪下来去求老鸨，却看见了梦姨娘。
这个女人洋洋得意着，笑着问段秋然沦落至此的下场如何，喜不喜欢她花13年布的局。
段秋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梦姨娘。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认为你身边没有我的人吧？”梦姨娘讥笑着：“这人还是你最忠心的杏红呢，你不知道吗？”
段秋然蹙眉：“可你的人刚才杀了她。”
“我不过是不想满足她的要求而已。”梦姨娘娇笑几声：“她到死都以为自己真的能嫁给安郎呢，女人啊是最好骗的存在，就像你，被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段秋然沉默不语，怀里的段阮玉再次吐出一口血来，段秋然没有任何犹豫，她跪伏在地，高声请求梦姨娘救他弟弟一命。
梦姨娘大笑着，招呼了几个壮汉好好伺候段大小姐。
段秋然被卖入青楼的第五天，段家大少爷因病暴毙的消息传来。
消息里还说，是在别院的“段秋然”故技重施用巫蛊娃娃诅咒所致，而“段秋然”则在暴露之后投湖自尽。
段秋然没功夫讽刺吴谦与梦姨娘计谋的拙劣，她不停的接客，努力凑够了段阮玉的药钱，并跟段家旧部悄悄联系上。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先是母亲生产后杏红非要拉着她去看，再后来几次大扫除大检查都没有查出问题的巫蛊娃娃。
还有杏红每每看见吴安的语无伦次，原来这一切早有端倪，只是她太信任身边的人，是她棋差一着。
可笑的是，杏红是她亲自救回来的乞儿，那日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效忠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话。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段秋然与旧部逐渐恢复联系，可段阮玉却因为没有百年好药吊着性命而迅速衰弱，段秋然看的心都快碎了。
而且那一刀捅伤段阮玉的肺腑，如果不能尽快温养，那段阮玉恐有性命之忧。
段秋然只能更多的挂牌接客，哪怕只能买的起一片百年老参，她都要试一试。
她开始自学制香，因为很有天赋制出的香大受欢迎，她便转手卖给楼里的姐妹，甚至连老鸨也买了一些，段秋然逐渐不用再接客。
一切都在向好的那方面发展，某一天老鸨突然找到段秋然，说有人愿用万两黄金换与她春宵一夜。
段秋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阿玉的药该买了，如果真有万两黄金，她便能分到一百两，如此的话未来几个月都不必操心。
段秋然换上大红色衣裙推开客房门，看到的却是吴安，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让她十分惊愕，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吴安阴沉着一张脸拽住段秋然的头发将她甩进屋里：“在这里你很快乐是不是！”
段秋然拼命抵抗，可她的力量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女子，反抗不了一个发疯的男人。
吴安在这一夜占有肖想了十年的姐姐，他目眦欲裂，一遍遍的问段秋然为什么只看得见段阮玉，为什么不肯看看他。
天边擦亮时，这场暴行才算停下，吴安满足的穿戴整齐，离开之前他说给段秋然准备了礼物。
段秋然不懂他的意思，内心却很慌乱，她抖着身体穿好衣服，匆匆跑到与段阮玉的小院，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段阮玉。
段秋然永远都会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段阮玉神志不清间一直喃喃着冷，她将所有能够保暖的东西都盖在段阮玉的身体上，点了五个炭盆，整个房间暖如盛夏。
可就如此，段秋然依然没能留住她的阿玉。
段阮玉咽气之前在哭着喊，阿姐，我疼。
喊的段秋然泪流满面却没有办法，她只能看着段阮玉喘了几口粗气，脑袋一歪再没了动静。
段秋然颤抖着伸手，想要抚摸段阮玉的脸颊，可惜段阮玉不会再笑着凑上来给她捏脸。
更没有抓住她一根手指的小手。
这世上唯一能留住段秋然的东西消失了。
这世上唯一能让段秋然理智行事的人没了。
复仇的业火将她整个人都燃了起来，她开始大肆接客，将吴安再次吸引来之后一刀又一刀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她的阿玉死了，她不必靠着这些钱救阿玉的命，那这些钱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在段府所有人被她用迷香放倒之后，她用一把大火送他们下去为阿玉赔罪。
至于吴谦跟梦姨娘？
千刀万剐都不能平息段秋然的怒火，所以段秋然为他们带了礼物。
他们儿子的头颅。
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一片火光中，段秋然笑的很开心。
吴谦最后被她用石头一下下砸死，至于梦姨娘，在问出母亲的死确实与她有关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段秋然开膛破肚最后活活痛死。
做完这一切，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段秋然身边。
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害怕，扭头主动走进火里。
她的母亲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吧，不能让母亲等太久。
至于阿玉？这小子从来没见过母亲，必定不敢说话。
还是要等她去调节气氛啊。
「叮！找到适配的玩家！意识已截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