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城3·你是小丑
睡觉会被人群强制吵醒，完全没有水电，甚至没有食物，洗澡跟坏掉的衣服全靠被踩死之后的重新加载，活生生从人熬成了boss。
贺枫听完嘴角抽了抽。
不是，这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的，如果是他，那简直就直接大开杀戒，把一切都毁了算了，毕竟他不好过，谁也都别想过！
“你情绪是真稳定啊，跟我简直是对照组。”贺枫忍不住感叹一句，顺便点亮了刚买出来的蜡烛：“我只能说，你是真的惨。”
沈自书并没有给贺枫任何回应，他只是盯着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愣神，而后鬼使神差的伸手，用指尖去触碰跳动的烛火。
“哎！”贺枫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沈自书的手腕向后一扯，等到沈自书退开他才松手，而后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突然有些恼怒：“不是大哥你干嘛啊？要找虐就去找那些人影，摸蜡烛做什么？”
“我只是很久没在晚上看见过光亮。”指尖被烛火烧红，灼烧的痛感骗不了人，沈自书缓缓抬头对上贺枫的眼睛：“你比蜡烛还要亮，可为什么我摸你的时候不疼呢？”
听完沈自书的话贺枫脑子嗡的一下，羞人的红色从耳尖开始蔓延逐渐布满整张脸，他侧过头暗暗咬牙。
可恶，这个傻子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不对，怎么什么都能扯到他身上！真是服了！
感觉到耳朵在源源不断的发烫，贺枫闭了闭眼。
谢谢天，谢谢地，谢谢这里晚上没有月亮，不然他就得糗大了。
只是贺枫忘了，这儿有一个天克他的沈自书。
因为习惯了黑暗视力超好的沈自书看着快红透的贺枫疑惑问道：“你的脸好红，怎么了嘛？耳朵也好红，是不是生病了？”
“要你管！”被戳破的贺枫恼羞成怒：“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泥巴去！！”
这个副本并不提供食物，贺枫只能委曲求全的从商城买了一些压缩饼干出来充饥。
他面无表情的嚼着饼干，思考为什么一遇到沈自书自己就全线崩盘。
是因为他的功力不足？怎么可能！他能舌战群儒，把所有人都骂到自闭，连灭门他都干得出来，但为什么一遇到沈自书就发挥不好了呢？
那难道是因为沈自书太真诚吗？俗话说得好，真诚可以打败所有人，而沈自书真诚的让贺枫都想捶他了，但好像也不是，莫非……
想来想去贺枫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如果他可以抛弃人性，那么他就可以天下无敌，可是他仍旧充满良知，对一切事物都有美好的展望。
懂了，终究还是他太过善良，以至于对上沈自书这种白痴二傻子招架不住。
贺枫从疑惑到思考，再到最后自我欣赏与怜爱的整个过程都落在了沈自书与直播间观众们的眼里。
被赶去挖泥巴的沈自书唇角勾起一个笑容，缓缓用指尖戳着地板。
而还没被解开禁言的直播间则是充满了礼物打赏的特效，企图让贺枫注意到他们。
「叮，恭喜宿主贺枫达成“直播间打赏值满150000”的成就，系统即刻发放奖励点数点10（已增值）」
「叮，宿主贺枫积分点数达：389。」
沉迷在自己魅力里的贺枫这才想起直播间的观众，他心情极好的解开了禁言，甚至还解开了钱宥麟的禁言，顺势将亓官琚与钱宥麟哥哥的账号都解开。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会沉迷于我自己的魅力当中。”贺枫捂着胸口，陶醉的表情十分夸张：“我是多么的善良！造福了多少人！”
[黎明村庄被杀的全体村民：你看着我们再说一遍？]
[玫瑰庄园全体boss：你确定你真的善良吗？]
“怎么还有黑粉，踢了。”贺枫不满蹙眉，动动手指将这两个人踢出直播间：“家人们注意一点，千万别被这些小黑子带了节奏啊。”
[呃，好好好！]
[我哥说的没错！就是黑子！都踢了！]
[？榜一大哥你怎么回事？]
屏幕面前的钱宥麟抹了一把辛酸泪，开始打字：[你要是被禁言一天，你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贺枫不满轻啧：“什么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悬崖勒马我救他一条命啊！”
[榜一大哥不容易啊。]
[辛苦辛苦。]
“一看你们就是一点不懂什么是人情世故。”贺枫哼了一声：“一群小趴菜，跟你们聊这些真的很没用，行了，那个玩泥巴的，来，过来。”
沈自书十分听话的走回来，他坐到贺枫对面，歪头看着贺枫，等着贺枫问话。
“来吧，讲讲你进副本之前做了些什么。”贺枫指了指地面：“我实在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被针对成这个样子。”
如果贺枫问恐怖游戏系统为什么针对他，沈自书可能答不上来，但如果贺枫问他做了什么，沈自书记得。
他放开了一个人的手，把那个人推出了恐怖游戏。
“我把一个人送了出去。”沈自书回答道：“我送他回家了。”
贺枫不解，他看向直播间问道：“咋的，你们恐怖游戏都不能回去的吗？”
[能，但前提是要通过100个副本，然后再打一次通关副本，但是通关副本没有直播，至今为止通关率都是0。]
[哎？这不跟这个死城通关率一样了吗？有点好奇是什么本了，可我才过了五个本呜呜呜呜。]
[很多人都在追寻那个副本，至今为止听说有资格闯关的大概有几百人吧，可没一个人能活着回家。]
“哦——”贺枫了然点头：“那如果我把苟系统打爆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离开这破地方了？”
[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哥加油！我看好你！永远追随哥的步伐！芜湖！]
虽然这条是普通的弹幕框框，但贺枫就是知道这人是钱宥麟，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小钱啊，人嘛，要做自己，这一生何其短暂，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那该多么悲惨。”
钱宥麟泪目了，他换回了豪华金色弹幕框：[哥你说的对，我应该勇敢做自己！还有一件事，哥，你真的好自恋，在自恋这件事上，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贺枫：……
贺枫：“呵呵，禁言了。”
简单给了钱宥麟一个十分钟的禁言套餐，贺枫又把目光转向沈自书：“所以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自书忘了。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忘不掉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掰开那双手的。
对方抓的格外用力，沈自书决绝的，不容置喙的，将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在彻底松开手之前，沈自书跟对方讲。
“只有你能做到了。”沈自书对着贺枫重复这句话：“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我没能忘记一句话，也没能把那个人彻底忘掉。”
“难道还有除了我之外的救世主？”贺枫不满：“但你这句话让人听了就感觉不好。”
沈自书虚心求教：“为什么？”
“这不是把希望都压到那一个人身上吗？怪有压力的。”贺枫挥了挥手：“不过我只是这么一说，哎，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自书一愣。
他不记得了，记忆模糊不清，只剩下对方声嘶力竭的吼他，内容是什么呢，好像有些简单，只有两个字。
“你敢。”沈自书突然开口：“我只记得他对我吼，说你敢。”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被杀死的次数数不胜数，能记得的东西很少。”沈自书苦笑道：“我让他走，让他带着希望离开，给他压力，到现在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
“你是小丑，我懂了。”贺枫又准备去拍沈自书的肩膀，手都伸出去才想起来这人是硫酸做的，于是就见他的手转了个弯给自己挠了挠头：“呃，你饿不饿？”
看着他的模样，沈自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时贺枫发现只要沈自书一笑，他的眼睛肯定会弯，看起来更加温柔。
可还没等他吐槽，沈自书先他一步说道：“我忘了他的模样，忘了他的名字，忘了和他的羁绊，但我感觉他应该跟你一样，善良又充满热忱，虽然温柔却也有些自己的霸道，还会像小太阳，这就和你一样。”
贺枫沉默，贺枫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烧起来了。
不是！这是谁家的boss！
不对，谁家boss跟沈自书一样逮着玩家库库一顿夸啊！
救命啊！还温柔？这话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评价自己！
小太阳？！天啊！那他简直是天天太阳撞击副本啊！
啊啊啊啊！简直服了！沈自书果然天克他！
眼看着贺枫的脸颊越来越红，沈自书疑惑歪头：“你……”
“闭嘴！”贺枫大声吼道：“我警告你少说话嗷！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嘴堵上！”
沈自书眨巴眨巴眼，自己乖乖捂住了嘴巴。
贺枫：……
贺枫：“哈哈，我是小丑。”
由于某只boss的存在，贺枫难得没有睡好，干巴巴坐了几个小时才重新睡着。
当然也不排除他下午睡多的可能性。
副本时间大概上午吧，贺枫睁开了眼睛，一扭头又对上了沈自书的视线。
贺枫忍了一下，没忍住，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捶在沈自书的胸口，自己的手也被刺了一下，杀敌五百自损一千。
“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贺枫捂着刺痛的右手，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知道你睡不着才盯着我看，我就以为你暗恋我了。”
沈自书没有回答贺枫，他的目光看向了外面：“天亮了。”
贺枫也跟着看过去，就看见了外面聚集起来的幻影。
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些幻影昨天被杀了一次不敢轻易上前，所以贺枫才能睡到自然醒，不然把他吵醒之后他又得发疯。
贺枫点开商城，从里面买了两把上个副本用过体验感还不错的长刀，他自己拿了一把，分了一把给沈自书，随后朝着沈自书伸出了手。
“走吧娇贵的公主殿下，你的骑士准备带着你冲锋陷阵了。”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刺痛感比起昨天要更加折磨人，贺枫轻啧一声，带着沈自书踹开房门，冲进幻影里。
他手起刀落，基本上一刀一个脑袋，沈自书也不差，虽然做不到一刀一个脑袋，但他能一下子捅进心脏里去，直接捅死。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杀了一路，等到达城中央时，那三个幻影刚到。
贺枫挥斩砍掉面前幻影的头颅，他看见那三个需要拯救的人影，直接拽着沈自书就是一个冲刺。
“嘿！你们仨，站着！”贺枫大喊，踹翻一个挡路的幻影：“那谁！吴伟！妮妮！还有个啥！什么鱼！”
只可惜那三人没有给予任何反应，他们相伴着再次跑远，徒留贺枫跟沈自书身陷幻影包围圈。
“我靠，无限刷新是吧！”右手臂传来的灼烧感让贺枫咬紧了牙关不敢去看手臂的惨状，他看着无穷无尽的幻影有些着急：“妈的，烦死了。”
沈自书一直没说什么，他沉默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松了力道。
链接再次断开，贺枫被甩的一个踉跄，长刀穿过幻影砍空，那些幻影失去了最大的威胁，前仆后继的冲着沈自书涌去，将他推倒在地，一拥而上疯狂踩踏直至活活踩死。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完成任务的幻影再次从贺枫身上穿过离去，而贺枫则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发愣。
右手掌心的血肉已经腐蚀，隐约能够看见骨头，整个小臂都是斑驳的红，微微一碰就会形成一个血坑，看上去十分渗人。
沈自书看见了他的胳膊，所以他才会主动松了手，将贺枫甩开。
就跟他甩开那个离开游戏的人一样，这玩意儿又自以为是的把他甩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想贺枫也知道这人肯定是沈自书。
他喘了口气，转身骂道：“我需要你心疼我？我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出这个副本你明白吗？能不能不要自以为是的假慈悲？如果你不配合我……”
嘴边的呵斥在看清沈自书的模样后再也说不出来。
贺枫一直以为沈自书说的刷新就跟玫瑰庄园里的人一样，这具身体死了，再来一具新的身体，这是他没见过沈自书口中“刷新”之前的想法，在见过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骂不出口了。
作为死城副本最大boss，沈自书的头骨被踩踏变形，更别提凹陷的胸腔，扭曲的双腿与双臂。
那张看起来很温柔的脸血肉模糊，每次笑起来都会弯的眼睛凸出眼眶，眼球挂在半空。
在一片沉默之中，唯有骨头复原的声音噼啪作响。
那些被踩碎，被刻意踢断的骨头是硬生生复原的，只听声音贺枫就能想象到该有多痛。
可沈自书不发一言，连一句痛呼都没有，他只是平静的，沉默的，等着骨头翻转，扭曲，长回原处。
等待整个人恢复完全，沈自书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疼。”
贺枫只感觉胸口闷痛，他看着有些愧疚的沈自书，突然感觉到了无能为力：“那你呢沈自书，你就不疼吗？”
“疼吧。”沈自书回答道，那种骨头碎裂又长回的感觉他已经习惯了，甚至已经忘了这种习惯可以称为疼：“在很久之前，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