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闭小孩惹人爱(5)
付施坐回去继续化妆,郑亚白就窝在沙发上睡觉,他刘海厚,倒也挡了不少光。
郑亚白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看清名字后,郑亚白坐了起来,接通后就听到沈耀生担心的声音,问他上午在机场外是怎么回事,受没受伤。
郑亚白想起来上午的事情,心里有些后怕,但没有到让他发病的程度,他还是知道报喜不报忧的,语气软乎乎道:“没事的,很小的伤口,付施给我吹吹抱抱了。”
付施?吹吹抱抱?沈耀生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他家小白白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小绵羊,付施那个狗!郑亚白不会说谎,吹吹抱抱这些只有自己对郑亚白做过,郑亚白怎么会跟付施说?就算跟付施说了,就那家伙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做……
“你让他给你吹吹抱抱了?!”
沈耀生声音蓦地放大,吓到了电话这边的郑亚白,因为手机是紧贴着耳朵的,震得他耳朵激灵了一下。
“很奇怪。”郑亚白实话实说。
“奇怪?”那当然奇怪啊!怎么会不奇怪!沈耀生根本想象不到付施对郑亚白吹吹抱抱的样子,想想都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嗯,他很热。”
自闭小绵羊就这一点好,只要是自己认为正确的话,那就可以说出来,也不管听到这些话的人会是怎么个反应。
沈耀生听完当即就坐不住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很热”?郑亚白自然是说不清楚“谁热不热”的问题,沈耀生哄了郑亚白几句,这一秒刚撂了电话,下一秒就给付施付施打了过去。
付施离开化妆间前把手机留给了郑亚白,作为助理,在雇主忙碌工作期间,他是有权限接通的。
“喂。”因为付施给对面的人备注的是“抠门的sb”,郑亚白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只能学着别人“喂”了。
沈耀生听到自家小绵羊声音的时候,心凉了半截!这家伙一定是心虚了,不然怎么会让他家小绵羊接电话?!
沈耀生炸了!一刻也忍不住了,对着电话那头的郑亚白说:“付施呢?”
“他在外面。”
“外面?工作吗?还是在吃饭?”
郑亚白摇摇头,随即发觉是沈耀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说了句“不知道。”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沈耀生现在心里有一万个问号等待他们的句号。
“行,那我知道了,等他回来了让他给我回电话。”
“嗯。”
挂了电话,郑亚白也睡不着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离开了化妆间。
一路上,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只是奇怪郑亚白根本不会在意,毕竟小时候看到了太多了,但是还有人一脸揶揄的表情。
郑亚白倒不觉得自己奇怪了,是他们奇怪,为什么要对着自己那样笑?
走到摄影棚,就看到呜呼啦呼一堆人正围着裸着上半身的付施,有人往他脸上涂东西,有人给他整理发型,有人在他身上画图画,场面很乱有很井然有序。
付施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郑亚白,站在棚子最外围,手里捏着他的手机,厚重的眼眶后面眼神还是很拘谨,脚在地上轻轻地蹭。
付施给他多了个口型——过来。
郑亚白没看到。
付施哼笑了一声,身边给他补妆的小姐姐吓到了,“不好意思付哥,是我手狠了吗?”
“没事,你继续。”付施对她点点头,眼睛却是一点也没有离开郑亚白。
“过来。”这次他也不口语了,声音也足够大,确保郑亚白能听到。
郑亚白听到了,只是没以为付施是在喊自己,继续盯着这边发呆。
付施咬着后槽牙,这小孩儿故意的吧?!
“郑亚白!”
郑亚白抬头,总算和付施对视上了,他愣了好几秒才回应:“是我。”
好蠢!付施心说。
他对着郑亚白招招手让他过来身边。
郑亚白走过去,本来在暗处看不太清楚的脸蛋也露出了全貌——右脸颊上用口红画了一只非常抽象的乌龟。
他这一露面不得了,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全都看到了那只可爱的乌龟,有人甚至没憋住笑。
付施也在笑,他本就长得招蜂引蝶,恶心一点说就是“sao”!这么一笑,果真是风情万种,性感多情。
郑亚白不明所以,走到了付施面前,付施把化妆师姐姐手里的粉饼拿过来,把上面的小镜子对着郑亚白的脸让他自己看。
郑亚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到了那只乌龟。
……
这是……什么?
实在是付施画得太抽象了,从小小的镜子里面看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难分辨,在郑亚白眼里就是一个不怎么圆的圆,圆的四周有五个大小不一的小揪揪,中间圆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四条相交线,还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付施挺惊讶的,惊讶郑亚白竟然没有生气,不过也正常,郑亚白从来没有生气,或者说他不会生气,他不知道怎么生气。
“向日葵。”这是郑亚白唯一能联想到的东西。
“……”
付施这边还没有无语完,郑亚白又说了一句:“凋谢的向日葵。”
众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的确有点像,这该死的想象力!
“去洗掉!”付施忽然发脾气道,但仔细听的话能听出他口气里的僵硬。
郑亚白老老实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还把刘海湿了大半,平时在家里或者酒店洗漱的时候,他总要把沈耀生给他买的草莓熊发箍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
现在没有发箍,头发太长,湿成了一缕一缕的,贴在脑门子上,再加上他脸上挂着的老土眼镜,看着有些狼狈滑稽。
拍摄结束后,付施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了一家装潢非常富丽堂皇的地方,里面的人虽都是男人,却穿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裙子。
是一家造型店,付施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头发基本上都是在这里修理的,这次带着郑亚白来,本意就是让发型师给郑亚白那一头乱七八糟又长又多的头发剪掉,把他那脸上他能找出的唯一好看的地方,没错就是眼睛,露出来。
洗头的时候还好,郑亚白情绪稳定,甚至面容带笑,躺在洗头椅上,和洗头的小哥还聊了几句,小哥在洗头过程中会给顾客做一个简单的头部按摩,舒缓神经,放松心情很有效,郑亚白觉得很舒服,问小哥这叫什么,小哥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才回答他说是头部护按摩。
“好舒服。”
郑亚白打小用嗓子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发病尖叫嘶吼,平时除了能和沈耀生多交流几句,说话很少很少,导致他好像一直没有经历变声期,声音一直都是软乎乎,稍微心思不正的人(比如作者我)听得久了可能还会觉得这声音有奶味儿。
小哥第一次从一个男生嘴里听到这么黏乎像是要拉丝一样的声音,一颗猛男心怦怦直跳。
可爱的男孩他见多了,不是开玩笑的说都是装出来的,做作劲儿简直不堪入目,但郑亚白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男孩就是这样子的,就该是这样子的,如果再多笑笑就更好了,可比付施那个臭脸好看多了。
“好了,起来吧。”
洗完的头感觉很轻,果然神奇啊,按摩一下脑袋里不好的东西就没了。
洗头发就要吹头发,不吹干一会生病二不好剪,但是没人知道郑亚白怕这玩意儿!
郑亚白的确怕吹风机的呼呼声,他平时用的是沈耀生专门给他买的无声吹风机,听不到声音就不会害怕。
但是,这个有声音,几乎是在给他吹头发的小哥打开吹风机的那一刻,郑亚白脸就白了,没人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毕竟他的皮肤本来看起来就有一种偏病态的白。
声音不断朝他靠近,郑亚白眼睛里所有的场景时间线好像都拉长了,所有人都在做着慢动作,他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个呼呼作响的吹风机从远处朝自己靠近,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
不要!不要这个!好可怕!好难过!
所有的坏情绪和沉重的回忆一股脑扑向他,郑亚白眼神无光,直愣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是不聚焦的。
“我去!这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吹风机还在响着,夹杂着吹发小哥的惊呼声和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郑亚白被乱七八糟的声音淹没,这些声音在他脑子里不断放大,耳鸣气短,是发病的前兆。
直到身体被一双大手揽住,有些烫的温度传递到自己身上,郑亚白心底的恐惧奇异般减轻了一点点。
“乖啊乖,没事儿,别怕。”付施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像是另一个人,是郑亚白完全不认识的付施,那人及时占据了付施的身体,给予他及时的安慰。
“我!到底怎么回事?”
“老付,你好样的,他不会是你……”
“少tm乱说,就我助理。”
“呦……看着可不像啊……”
“……”嘈杂!压抑!崩溃!绝望!
郑亚白不会自救,只会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付施摸到郑亚白的脊背,透过一层棉t摸到了一手冷汗,吓得他还都说不利索了。
这和平时发病怎么不太一样啊!看着更严重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起来!别让他看见你们,不对!你不要说话,吓到他了!!到底什么跟什么啊!烦死了!到底谁才是助理?!”
我是,我才是助理。郑亚白想回答他,但是他的感官现在是割离的状态,各有各的想法,耳朵能听到付施的话,脑子也能思考他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能做出回应,他的嘴唇张不开。
郑亚白是有药的,应激症发作厉害的时候,可以吃药控制,只是这药吃了会降低他的神经活跃度,让他冷静下来,情绪调动平和下来,和镇定剂差不多的功效,对身体副作用也不小,长时间吃的话,他就会对世界的感知灵敏度降低,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他就会越来越不正常。
所以,沈耀生虽然把药给他了,还是会经常提醒尽量不要吃,除非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下。
“……药……”
付施挨着他,听见了他的喃语,经纪人跟他说过,郑亚白身上一直都带着药。
药在郑亚白裤子右兜里,很小的一瓶,里面也只有几粒,付施控制不住地手有些抖,把药拿出来就费了些时间。
但郑亚白做不出喝水的动作,药片在他嘴里,但是他的舌头是僵硬的,做不出反应。
付施无法,心理安慰自己这是在救命,自己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水,第一次有些紧张,自己咽了,他又喝了一口,嘴对嘴把水送到了郑亚白口中。
已经半失去意识的郑亚白只觉得唇上一凉,下意识吞咽,药片混着水进入喉咙。
喂完药和水,付施自己出了一头汗,郑亚白被他抱到里面一张休息椅上睡了过去,他坐在一旁喘气。
“老付,你不对劲!”造型店老板和付施认识十多年了,一眼就看出了付施的异常。
付施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不是他不想反驳,是因为他身体……该死的起反应了!就因为给郑亚白喂个药!
他觉得有些离谱,郑亚白是个男人没错吧,而且还瘦巴巴干扁扁的,身材一点料都没有,脸……有一点好看但也就一般般的好看,个子还低,还沉闷自闭……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让他……立起来呢?
“你是不是——”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裆部,缓缓伸出食指,然后弯了下去,“wonderful?”
付施瞥了他一眼,“你才wonderful,你全家wonderful!”
老板无辜道:“可不是嘛,我全家的确全是wonder,这个我无法反驳。”
“……”
这还没有开始剪就反应这么大了,付施不敢再让人碰郑亚白的头了。
药物起效很快,郑亚白睡得也浅,醒过来后就看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脚搭在沙发上,头挨着抱着他的人的胸膛,有些硬还很热。
“……唔……”
听到声儿,付施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见醒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害怕剪头发?”
因为药效的缘故,他反应相比平时还要迟钝,大脑的接收组织被遏制,对别人的话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给出回应。
“吹、吹……”三个字郑亚白是说不清楚。
付施挑眉,又没有伤口吹什么吹?但他照顾郑亚白现在是个病秧子,不追究,上身下压凑近对着郑亚白的脑袋吹了吹,热气洒在郑亚白眼皮上,羽毛轻拂过去一般,郑亚白眯上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吹了,惯的你!”郑亚白还没什么反应,付施自己耳朵尖尖红了。
周围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得不行,付施是谁啊!脾气火爆,心情不好身边的人谁都别想好过的那种,可是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付施对着一个小男孩又抱又哄,黏糊巴拉的好像一对儿热恋情侣。
尤其是老板,他很早年就追过付施,但付施那时候直的天花板能被他捣穿,被他告白后躲了他一年,直到他放弃了找了男朋友,主动联系付施,两人才重新做回朋友。
所以,老板才是最心塞的那个。
“他是不是害怕吹风机啊?我记得是在吹头发的时候他脸色才开始不好的。”还是有人心细的。
是吗?吹风机都怕?那平时是怎么吹头发的?付施垂首看了郑亚白头发一眼。
“所以不是害怕剪头发?”
这次,郑亚白回应快了一些,“嗯。”
“……”所以刚刚他说的吹……也不是要人给他吹吹,是说害怕吹风机?付施脸瞬间黑了,合着他就跟个小丑一样呗?(难得这么有自知之明)
天气本来就热,头发不需要吹自然也能干很快,在付施怀里休息的这一会儿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剪完了头发,剪头小哥被惊艳到了一瞬,倒不是说郑亚白真的长得有多好看,但就是看着……很让人舒适的感觉,五官单独拿出来也就眼睛非常出彩,到凑到一起看着就非常和谐,比例非常好,太标志了,标志的小受脸。
郑亚白很不适应眼前透光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被人扒开衣服看的错觉,他所有丑陋的,不堪的,肮脏的一面被人看穿了一样。
自卑,几乎是很多自闭症患者性格里必有的,对什么都不敢说“可以”,屈悲地守着自己那块地方,如果有人挤进去,就要重新找一块新的地方窝着,也算是另一种含义上的自我。
付施知道郑亚白长得不错,露出一双眼睛,摘掉黑框眼镜,模样可以说是清秀佳人了。
沈耀生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平时自己人模人样,骚里骚气的,为什么能把郑亚白养成那样?
郑亚白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除了平时洗脸,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和自己对视,不像他,镜子里的人太明亮了。
“这是我吗?”
剪发小哥笑着弯腰,头和他的头平齐一起看向镜子中的人,“是哦宝宝,你很好看呢。”
他的动作太大胆,郑亚白有些不适应,但怕只是自己太敏感,可能这只是正常的距离呢?只有他有毛病而已。
付施头发剪的比郑亚白快,这会儿顶着一头板寸,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跟人通电话,抬眼就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危险,当即起身走过去。
剪发小哥后脖子一紧,身体不自主退了一大步,双手也从郑亚白肩膀上离开,他吓得不轻,眼睛睁大看向始作俑者,顿时奄火。
“干嘛呀付哥?”
付施皱眉,松开手挡在两人中间,“不干什么,我管你平时怎么sao,他你不能碰。”
“呀~你不是说他就一普通小助理,怎么还护上了?”老板也出来搅和。
付施头疼地看着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就是不行,郑亚白他们碰不得!最多也就是自己抱抱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