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灰飞烟灭
不知不觉间，叶修已经在燕山地界待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或许是他修行经历之中，最为轻松的二十年。
无需四处游走，也无需担忧有任何麻烦找上门来。
有燕山鬼君庇护，龟背岛上没人敢登门惹事。
期间，黄四海又来了一趟，这一趟给叶修送了整整一百颗三阶下品的‘地黄丹’。
此丹有一缕地黄精气加持，服之对金丹能有滋养奇效，也可提升不少灵力与灵识。
除此之外，燕山鬼君为人也算大方。
他每一年，也会给叶修和海棠各五颗三阶下品地黄丹。
同时也给了叶齐足够的蕴灵丹，让他在燕山闭关结丹。
这一日，叶修服完手头最后一颗地黄丹，感觉修为有所精进。
只是距离金丹中期，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若再有百来颗三阶下品地黄丹，应该能晋升金丹中期，也不知此丹在外界价值几何。”
叶修轻声自语。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远处有一股气息直冲云霄，磅礴的灵力与灵识夹杂，朝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连他所在的洞府，都被这股气息所覆盖。
“晋升潮汐？”
叶修神色一动，当即离开洞府，便看见海棠正伫立在虚空之中，身上的修为气息上下起伏，她正试图稳固它们。
彼时的海棠，已经不再是金丹初期修士，其灵识之浑厚，显然已经步入金丹中期行列。
数日后。
海棠的气息逐渐稳固，期间纸人管家也来了一趟，见叶修在此，它便也没过多驻足，稍微看了看便转身离去。
“海棠道友，你晋升金丹中期了？恭喜恭喜。”
叶修笑着上前祝贺道。
“叶道友，主要是这二十年我心态缓和，又有一百颗三阶下品地黄丹的加持，才能顺利晋升。
其实我在金丹初期，已经驻足太多年了。”
海棠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感慨之色：
“倘若不是这数十年来，经历了不少，我未必能晋升金丹中期，不过这可能已经是我的极限。
想要晋升后期，大圆满，怕是没甚机会了。”
“修行的事都不好说。”
叶修笑了笑。
“两位，主人请二位过去一趟。”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纸人管家提着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现身在两人身后。
便是叶修都没有察觉到它是如何出现的。
“这位纸人管家的实力，应该比我想象之中要厉害的多，可能有金丹后期或者大圆满的手段。”
叶修心中微微一凛，随后笑着问道：
“管家，敢问是不是鬼君前辈已经把疯道人的魂魄炼化了？”
“这个……小人并不知道。”
纸人管家微笑道。
“夫君还在闭关结丹之中……”
海棠看向叶修。
如果真是疯道人那件事有了结果，最好叶齐也要在场。
叶修想了想，道：
“他在结丹，无法打扰，我们先行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也好。”
不多时，两人随着纸人管家来到燕山鬼君的洞府里。
一进洞府，就能看见疯道人如一道傀儡般，静静站在燕山鬼君身后。
“你们来了。”
燕山鬼君笑了笑，挥手示意：
“坐吧。”
两人在燕山鬼君面前坐下，余光一直瞄着疯道人那边。
“他的魂魄已经被我彻底炼化，如今只是一具躯壳罢了，除了能说说话，其他都废了。”
燕山鬼君随口道。
其他都废了？
两人下意识用灵识扫了一下疯道人。
还真如燕山鬼君所说，如今的疯道人就是一个空壳子。
元婴的修为早已不复存在。
“一名元婴，能被弄成这般模样，这燕山鬼君的手段，果然是犀利。”
叶修心中不免暗暗感叹。
海棠已经迫不及待道：
“鬼君前辈，他可说了，为何一定要擒住叶齐？”
“这就是我喊你们过来听的缘故。”
燕山鬼君轻轻点头，扫了疯道人一眼：
“说吧，把你的原话复述一遍。”
“是，主人。”
疯道人恭声答道，随后空洞的眼神望向地面，轻声道：
“我本是獬豸修士，因犯错被獬豸司革职，却被獬豸司副司君收录门下，为其办理一些私事。
多年以前，我接到一个任务，任务的目标是找到一名婴孩。
这名婴孩的来历，可能牵扯到昆仑界之外的某一上族。
在我多番寻觅之下，通过蛛丝马迹，才找到龟背岛。
而那时，我已经知道有不少前同僚，也参与了此事。
一部分的目的与我一样，一部分……是在保护婴孩。
我打杀了一名曾经的同僚，从其口中，知道了一件事。
有人曾施展无上秘术，复刻出无数一模一样的婴孩。
这些婴孩看起来与真人无异，实则，却并非活人。
倘若结丹，必定丹毁人亡……”
海棠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一颗颗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冒出。
她下意识的看向叶修，感受着叶修身上的金丹气息……
如果疯道人所言为真，那岂不是眼前的叶道友，才是真人。
而其余人，包括叶齐在内，只是某种秘术的复刻品，结丹必死！？
“昆仑界之外的上族。”
燕山鬼君一脸感慨的看着叶修：
“着实没想到阁下的出身，会这般离奇，还牵扯到了昆仑界之外。
如果能知道你具体是哪一个上族，我或许就能拿到滔天的好处。
不过很可惜，疯道人知道的信息也不多。
可能其背后那位副司君能知道的多一些，知晓你的来历。
但这位的实力，必然远超我等想象。
我没有任何机会从他口中得知这一切。
我甚至不能让他知道，疯道人栽在了我的手里。”
“不行，我得去阻止叶齐结丹！”
海棠突然一抬头，不想继续听下去，而是起身便朝外面走去。
燕山鬼君淡淡道：
“迟了，他如今金丹快成，你已经无法阻止，只希望疯道人的话是错的，他或许就平安无事。”
海棠面色陡然间变得煞白无比，傻傻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燕山鬼君笑了笑，继续冲叶修道：
“这次的买卖，我亏了。
你既是上族子弟出身，却遭遇如今这般境况。
说明你所在的上族，已经在某种争夺战里失败。
打败你们的敌人，肯定是比九幽王朝都要强大的多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能使唤的了獬豸司，让獬豸司在昆仑界里四处寻觅你的下落。
我猜测，除了昆仑界，其余地界怕也有人一直在干这个活。
疯道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你的处境也不算太过凶险。
至少獬豸司里，还有人在帮衬你们。
说明昆仑界之外，有你族中故人或友人，想要保住你这一支香火。”
叶修沉默不语。
其实从他听到疯道人的那番言论以后，已经确信了自己的身世，的的确确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獬豸修士。
堂堂獬豸修士，却常年藏身在十万大山之中，伪装成一个普通修士，还不是为了隐瞒他的存在？
“还有那位前辈，父亲死后，她来接走了小芸，或许她也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不带我走，可能是保护我，那……”
叶修面色突然一变。
那叶芸岂不是就有危险了！？
不仅仅是叶芸有危险，那位前辈同样也处于凶险的处境里。
记得那一年，还有獬豸修士来十万大山办事，不出意外，或许就与他有关！
“我暂时从你身上，是拿不到半点好处了。
腾龙商会的元婴也看见我对疯道人下手。
所以獬豸司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现在灭口，已经来不及了。”
燕山鬼君笑的很淡然，只是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常人难以捕捉的不甘。
“但我愿意押个宝，赌你以后会被上族接走，精心栽培，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
我希望到了那时候，你我再见面，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燕山鬼君继续道。
“鬼君前辈，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
叶修默默颔首。
他相信以对方的聪明，绝不会提出令人太过为难的要求。
更何况这一天，也未必会存在。
想要帮上燕山鬼君的忙，那至少也要有元婴后期或大圆满的修为。
他都不确信自己是否能走到这一步。
“有你这个承诺便可，上族子弟的话，我还是信的过的。”
燕山鬼君微微一笑。
“前辈，上族子弟，何解？”
叶修突然问道。
“你也知道，我们所在之地被称为昆仑界吧？
如昆仑界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处我并不知晓。
但我当初在九幽王朝当阴卒的时候，也曾听人提及过上界之事。”
燕山鬼君笑道。
“上界？仙界？”
叶修微微一怔。
“那自然不是仙界。”
燕山鬼君笑着摆摆手：
“你要是仙界子弟，那我现在就要跪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了。
上界之所以叫上界，是因为那边存在中三重修士。
并且数量之多，远超我等想象。”
“中三重？”
叶修有点不解。
“你以前的经历，还不足以让你了解到这些事，恰好现在也有时间，我便跟你说说。”
燕山鬼君道：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这在修行界里被称为下四重。
而修行界之中，还存在中三重，上三重六大境界。
上三重我也不甚了解，但中三重，我却是有所涉猎。
例如九幽王朝，就有中三重里的化神修士坐镇。
在昆仑界，化神修士已经是极限了。
偶尔出现过一些分神修士，也会被上界所招揽，不会留在资源匮乏的昆仑界。”
叶修不断消化着来自燕山鬼君的知识。
心中暗暗惊叹。
原来修行路，竟有如此多的境界划分？
强如元婴？也仅仅是下四重的第四境？
“鬼君前辈，那中洲地界呢？我听说那边比九幽王朝更强许多。”
叶修赶忙抓紧机会了解这些平日了解不到的信息。
“中洲……我没去过，但也听人提及过。
那边的仙门的确很多，至少要有出窍修士坐镇，才能称的上是仙门。
而中洲，则是我们昆仑界的核心。
也是我们昆仑界与上界接触的最频繁的地方。
在那里，也许有机会能看见上界修士。”
燕山鬼君眼神一动：
“你在中洲留有什么后手不成？”
“实不相瞒，晚辈身上并无任何后手，要不然今时今日也不会流落到龟背岛。”
叶修很坦然的道。
燕山鬼君轻轻点头，他也看的出来叶修的确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真要说，也就是肉身比较强大，气血浑厚。
这每个体修都办的到。
如果真有什么上族留下的后手在身上，对方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那位，要结丹了。”
燕山鬼君突然看向某个方向，淡淡道。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叶齐闭关结丹的洞府外。
可以看见因为结丹，附近有不少灵力朝此间席卷，正不断注入到洞府之中。
海棠神色苍白，脑海中不断响起刚刚疯道人所说的那番话。
“难道夫君真的不是人？结丹之后……就会死去？”
“不可能的，他有血有肉，怎么会不是人呢……”
海棠的心思很是烦乱。
叶修也察觉到了，只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低声道：
“疯道人所知道的事，也未必是真的。”
“是，是这样，他也可能是受人蒙骗了。”
海棠连忙点点头。
“哎……”
叶修心中叹了口气。
长的一模一样，连胎记都一样。
这一点，其实已经让他对疯道人的话，相信了几分。
与其说是孪生兄弟，更像是人为营造出来的假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四周狂暴的灵力已经渐渐归为平静。
洞府大门突然开启，只见叶齐意气风发的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息，明显已经越过筑基大圆满，到了金丹初期的层次！
燕山鬼君面色微微一动，认真打量着叶齐此刻的状态。
他却好像没看见燕山鬼君一样，径直走到海棠面前，兴奋的笑道：
“海棠，我已经是金丹初期了，再也没人会说我和你不够般配！”
“夫，夫君，你可有觉得不对之处？”
海棠也有些激动，至少叶齐没有像疯道人所说的那般因为结丹而死去。
叶齐却没有回答海棠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叶修，笑道：
“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就是真的把你当大哥了。”
听到这句话，海棠心中突然觉得不妙。
叶修静静的看着叶齐，轻轻颔首：
“我是你大哥。”
叶齐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就好，我怕你不认我。
刚刚结丹的时候，我知道了好多事情。
所以……我可能马上就要走了，我走以后，你帮我照看海棠，一定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可好？”
“你要去哪！”
海棠生气的抓住叶齐的袖袍。
“我……”
叶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黯，强笑道：
“我也不想的，谁让我只是……海棠，如果那年我没有外出结丹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多在一起数十年……”
说话间，他的身躯突然开始寸寸崩碎，化作沙硕，不断消失在虚空之中。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叶齐发出生命之中最后的一声呐喊。
海棠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叶齐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叶修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由得一揪。
如果，如果他是叶齐，那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叶芸她们了？
“如此看来，疯道人给的消息的确没错，叶齐只是一件替代品。”
燕山鬼君自言自语，随后冲叶修笑道：
“好了，我要送你们二人离开，我也不能继续待在龟背岛，这里的一切，都要毁掉。”
说话间，他轻轻一挥袖袍。
以他为中心，有一道黑雾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黑雾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