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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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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和室友对视的这一秒里,南乙头一次产生了不知怎么辩驳的无力感。

    “那个

    室友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视线在关闭的洗手间大门和南乙身上转来转去,小心发问:“洗手间里有人“没有。”南乙面上仍旧沉着,张口便说,“我刚刚准备洗澡,可能是东西倒了。‘

    “这样啊”室友点了点头

    东西倒了这么大声说是杀人藏尸尸体倒了还差不多吧

    不,尸体是不会把人亲成这样的,除非人死了,嘴还活着。

    他的眼神飞到南乙床上,眼睛又睁大了些。一点不夸张,这还是开学后他头一次见南乙的床乱成这样,被子都快掉地上了,这得多激烈啊果然他来得不是时候,罪过罪过

    可要是女朋友干嘛不大方点介绍呢他想不通

    不过南乙平时就是很有主意的人,可能也有他没办法介绍的苦衷吧

    “我先找一下我的充电器。”他忐忑地跑到自己的床位一就挨着南乙的,猫腰想要拔书桌下面的充电器,下意识地往左边瞟了一眼。好家伙,这不是男生的运动鞋吗还是粉色的,南乙什么时候穿过这么花里胡哨的鞋衣柜里每天黑白灰开大会的家伙而且这个鞋码好像也比南乙的大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洗手间那位

    他撞破的好像不是室友的恋情,是性取向啊!

    “找到了找到了。”室友花了十秒钟做好表情管理,起身,“那你洗澡吧,我先,

    咚

    洗手间再一次传来“巨响”。

    室友吓了一跳,然后千笑着说:“好像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南乙杀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他经常想杀人,但这么迫切这么情绪化不考虑手段和后果的还是第一次。

    看南乙不发一言,表情也有些恐怖,室友被这气场弄得浑身一激灵,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溜。

    "那我

    突然间,洗手间传来乒铃乓啷一连串声响

    这回倒像是真的一大堆东西砸下来了

    南乙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扭头走过去开了门

    被关在洗手间的始作俑者此刻很是狼狈,因为他身上的针织衫被墙壁上的挂钩勾住。

    很显然这人力气很大,在梦里力气就更大,为了能脱困,使劲儿一扯,不仅把挂钩连着的整片收纳架都带了下来,掉了一地,他自个儿的衣服也破了一大片。对此,他本人还一无所知,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像刚刨完土钻出来的野兔

    看得南乙想给他一榔头。

    由于这场戏着实精彩,室友舍不得就这么离开,干脆原地站着,脑袋恨不得伸到洗手间门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里面那位秘密情人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这也正常,没人想谈不被公开的恋爱

    等看到他的脸,室友又是一愣。

    长得真帅啊怪不得连南乙这种都能泡到

    诶还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他是喝多了吗走路慢吞吞的,光盯着前面,都不怎么眨眼

    “你好”他尝试和大帅哥打招呼,谁成想帅哥傲得很,好像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还站着个大活人似的南乙立刻上前,拽住了他,把他摁倒在椅子上坐好,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制服罪犯似的,然后转身一本正经对他说:“不好意思,他这人很没礼貌。啊

    “他不喜欢和人打招呼。”对于即将失控的状况,南乙有些自暴自弃,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这方面有点毛病。妈呀,还是个傻子帅哥。

    他又忍不住瞥了帅哥一眼,只见他后背的衣服都烂了,布料和长长的线头耷拉着,忍不住想象自己进来之前洗手间进行的事有多狂野。打住

    再想下去可不行,他不想以后每次听到妹子们提起南乙时都在心里尖叫:别说了,我那个酷哥室友他在外面偷偷做0!而南乙似乎也忍到了极限,“那什么,我

    没等他说完,室友忙上前,右手搭在他肩上,一副心下了然的表情道:

    “我懂,我都明白,这种事很难开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我这人很开放的,上个月那个lgbt友好观影活动我还去帮忙了南乙越听越奇怪,眉头也皱起来,“不是,我

    “不用多说,我都懂,你就把心揣肚子里,哥们儿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这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南乙现在无比后悔答应收留奏一隅的决定。

    说完,室友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几秒后又跑回来,拿走了忘在桌上的学生卡,还冲南乙做了一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我今晚不回来了,你放心。

    放什么心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失控,偏偏一遇上奉一隅,所有事都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失去控制,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南乙气到摘了后脑句要掉不掉的皮筋,低下头,看着被奏一隅扯掉扣子的衬衫,又瞟了一眼奏一隅那件后背漏风的针织衫,决定先把他的换掉要不突然醒了,还得问是不是他给扯烂的

    他从衣柜里找了件宽大的黑色棉质长袖衫搁在桌上,扶着奏一隅的双手让他乖乖举起双臂,替他脱掉上衣这时候南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这时候奏一隅突然醒过来,就是真的地狱笑话了

    还好他还没倒需到这种地步。

    一直到换好新上衣泰一理部没有想过南7把靠枕抽出放在百上狱直接校头让麦一隅上”你再睡会儿吧。

    他反锁了宿舍门,自己拿了套新睡衣进了卫生间洗澡。

    奏一隅醒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抬头,愣了半天。

    好奇怪

    明明他是上床睡的,怎么一醒来,就趴到桌上了。

    难不成是做梦

    他试图起身,手臂又酸又麻,显然不是做梦

    甩了甩胳膊,奏一隅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竟然也换了!

    他的白色针织衫呢

    揪起衣服一闻,全是南乙身上的味道

    奇了怪了

    大脑迟钝地运转着,突然灵光一闪,奏一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两种可能:一、南乙趁他睡着时扒了他的衣服做了什么,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所以事后换了一件。二、南乙用他的衣服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两种都挺变态的,他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

    太可怕了,奏一隅撩开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非常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

    小变态人呢

    奏一隅起身,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南乙,一抬头,发现他竟然自己上床睡觉了。

    这人可真行,合着是把他弄下来自己回床上睡觉去了是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对自己的暗恋对象啊这样能追到手才是见了鬼吧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来之前和周淮的聊天

    [淮子:怎么样小帅哥跟你告白没]

    告白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词和南乙挂钩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条赛级小鱼:告什么白啊我们这是在正经搞事业好吗,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无业游民,一天到晚满地球当街溜子。]本来都到周淮店门口了,谁知道这小子被爸妈逼着回家,一气之下带着小男友跑到瑞士滑雪,害得他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记得周淮的表哥也特别爱滑雪,明明是个工作狂,但每年休假都会去,这么爱滑,干脆直接把那个滑雪度假村买下来得了,反正有的是钱。[淮子:怎么说话呢,我知道了,你这是嫉妒我,嫉妒我有人陪着滑雪,不行你也去找你家贝斯手呗,就是小心别被人家给吃了。]这话倒是给奏一隅指了条路,于是二话不说,他直接坐车去了学校,刚好司机停的那个门离摩托车暂放点近,一下车奏一隅便溜达着过去,好死不死就碰上了南乙。正要开口呢,发现他身边站着一姑娘,他还从人手里接过了奶茶。姑娘笑盈盈的,眼珠子都要粘南乙脸上了。距离近得刚好能看到她手上的小动作,远得刚好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奏一隅找了个树躲了躲,换了个角度,这下能看见南乙的表情了,姑娘伸手要去碰头盔,奏一隅眉头一皱。

    别啊。那头盔本倒霉蛋戴过。晦气得很

    南乙阻止了

    好样的。奏一隅嘻嘻笑了一下,顿时舒服了,直接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本来还觉得挺开心的,结果一挂断,他就瞅见南乙冲姑娘挑了挑眉,似乎还笑了一下。

    你到底对人有没有意思啊

    奏一隅困惑得不得了,做梦都在琢磨这事儿,梦见南乙被人围追堵截,又觉得他这边没戏,干脆跟那女孩儿在一起了,俩人还一块儿出现在他们排练室里,严霁和迟之阳还笑着说“恭喜恭喜”。南乙还给她买了个粉头盔,简直难看得惨绝人寰

    越想越无语,奏一隅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粉色球鞋,愈发烦躁,干脆爬上梯子,想看看南乙现在到底睡没睡。谁家好人晚上七点就睡觉的,这得是多缺觉

    上铺的光线很昏暗,南乙盖着被子背对着他,很静,好像的确睡着了。他蜷缩着身子,紧贴墙壁,看上去和平目里独来独往,什么都能干成的样子很不一样,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儿

    他的背后空着一片,秦一隅轻手轻脚上去,手撑在床垫上,人凑过去,想看看南乙到底睁眼闭眼

    但就在他头靠到境壁,想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南乙转了身,吓了他一跳

    好在南乙的确是睡着了,只是无意识地翻了身

    那些碎发看上去很柔软,散落在他的脸侧,没来由地,秦一隅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摸摸看这些头发是不是真的那么软昏暗的空间里,一切都被柔化,乌黑的头发略有些湿润,被奏一隅轻轻擦开,如同扯开某件藏品上蒙盖的深色天鹅绒,他的脸庞露出来,像光洁柔润的白色绸带,脸颊那一丝微妙的光泽被捕捉到了。他似乎也做了不太好的梦,眉头紧蹙,手指也用力地抓床单,攥得骨节凸起。

    时间的流动不知不觉中变得缓慢,奏一隅没察觉,自己正在仔细地,心无杂念地凝视着他的睡脸。

    忽然间,他呼吸一滞。

    南乙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沿着他的鼻梁缓缓淌下来

    像一颗闪着光的珍珠从绸带上滚下来,

    消失不见,

    秦一隅愣愣地伸出手指,在泪水滑落到下巴尖的时候,轻碰了碰,那一枚小水滴渡到他的指尖,浸润了他的指纹和茧,他很难形容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混沌一片。他是开过想看他哭的玩笑,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咸的,有些发苦。

    人哭泣并不是多么新奇的一件事,他活到现在,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哭法,因为被老师责骂而大哭,因为被分手而痛哭,甚至他站在iivehouse的舞台上,也见过台下的人激动、兴奋到突然哭泣但南乙是不一样的。他是钉子打出的一副骨架,是白色石头雕出来的漂亮躯壳,比任何人都坚硬,好像不会有失败,也不会在乎挫败,水浇不透,火烧不穿,谁也看不透。他怎么会真的哭呢还是在梦里掉眼泪

    这一刻,奏一隅隐隐听见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石头塑像碎了,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是很讨厌看到别人脆弱的人。

    但这时候,说不清的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南乙肩头,一下两下,生疏又小心地拍着他的肩背。他不知道这人有怎样的遗憾,或者缺失过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非常痛苦,他知道这种感受。但很快,秦一隅又为这种一无所知而感到不自在,南乙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坦白过什么,他似乎不需要任何的倾诉渠道他想从南乙身上探知到更多的秘密,想深入他的梦境

    越是糟糕的梦,似乎就越会真实

    睁开眼的瞬间,南乙浑身一颤,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坐起来望了一眼,宿舍里竟然空无一人。

    梦里他又一次回到失去外婆的那一天,明明做过很多次一样的梦,可他还是真切地被痛苦浸住,好像被人绑在了生锈的锚上,扔进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沉他忍着头痛下了床,发现奏一隅的鞋和手机都不见了,第一反应是他醒了不告而别,但仔细一想这又不是他的作风。桌上的门禁卡也不见了。南乙披了件外套,也离开了宿舍。

    可刚出宿舍楼,他就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视线和回来的奏一隅撞个正着。

    他穿着他的衣服,手里提着外带的食物,在冷的夜色里冒着白茫茫的热汽,见到他之后露出笑意,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你怎么下来了我刚刚去买了粥,正要带回去让你起来吃的。不知为何,南乙莫名觉得这一幕充满了烟火气

    不过他们没上楼,秦一隅临时决定,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他声称作为大一新生的南乙一定不知道,可事实上那不过就是宿舍最后一排背后的一处半封闭的小花园,走过紫藤花长廊就能看到。他领着南乙走到一处石头圆桌前,用餐巾纸擦了石凳,对南乙说:“请。

    “谢谢。”南乙觉得他怪怪的,竟然没有对自己莫名其妙被换了衣服这件事感到不解。

    “这家潮汕砂锅粥特别好喝,每次回学校我都会买。”奏一隅拿出来摆好,让他尝尝,南乙试了一口,刚睡醒,他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热热的咽下去很舒服。“嗯,好喝。

    他安静地吃着粥,心里却很狐疑,因为奏一隅不像往目那样话多,他一安静起来,就很反常,

    干是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吃宵夜

    奏一隅似乎一直在看他,这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像是在看眼色。

    但南乙没说破,仍旧默然,他有些饱了,开始盯着粥里埋着的一只虾出神。

    奏一隅突然很大声叹了口气,然后说:“明天又要回cb营了,自申的日子真短。,

    因为都被你睡过去了。南乙本想说出口,但后来一想,自己也差不多

    他其实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做更多事的

    想到这里,他更是彻底喝不下了,只单纯拿塑料勺搅动。他感觉那个噩梦事实上还没有远离,它的阴影仍旧盘旋在他四周,随时都会伏击。是不是每个从创伤中幸存的人,都会循环地、无可控制地反刍当初的痛楚即便像他这样,日复一目学习从失控中调控受伤的自己,学会把粉碎的头脑和心脏粘合起来,像个健全人一样向前走,也还是很难逃过记忆的每一次勒索。就在他越陷越深的时候,奏一隅再次开口,像是深渊之上传来的天音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听到他的声音,南乙抬了眼,夜色中,奏一隅的一双眼黑沉沉的,却又格外明亮

    他忽然意识到怪在哪里了。

    只要他一沉默,奉一隅就会想办法挑起话题

    但这么做的理由,南乙不明白,

    ”什么事

    “上次你说,过了第一赛段就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奏一隅用掌根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南乙,面带微笑,“你现在可以说了。南乙闭了闭眼,微弱的月光将他的面色照得苍白,他盯着奏一隅脸上的笑容,感觉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可怜自己,就像他中学时会可怜那个被人欺负的孩子。“现在

    他本意是不希望从奏一隅的脸上再度看到这种表情的,可某个瞬间,南乙又觉得,能攥住这颗飘忽不定的心,好像也挺有趣“嗯,我太好奇了,现在就想听。

    奏一隅望着他,眼中没有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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