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陈放这些年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一朝不慎，没成想湿了个大的，一连两天从宿醉中醒来，铁打的人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最关键的是，从不断片的他，貌似断片了。
更诡异的是：他完全不知道从哪开始断的，就记得梦到杨以硕了。
唉，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嘶’，陈放揉着太阳穴到处扒拉了圈，没找着手机，果然窗帘也不能买得太遮光。
头疼得要炸了，他放弃找手机，摸黑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眼睛逐渐适应了环境，陈放才觉出来有点不对，这好像不是他家？我艹！陈放没头苍蝇一样巡视了一圈，布局和轮廓，除了都他妈一样黑，哪点像他房间了。
陈放刚掀开被子，摸到床边，他划拉的脚和找手机的手一样徒劳，好在地板上铺了地毯，正好光脚不容易弄出动静，陈放踮起脚尖。
一束光线从门口泄出来，正好是陈放猫着腰，脚背要触及的地方。
“你醒了？”一道男人的嗓音响起，他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现在门口，背光，陈放看不清，只见他一面说话一面手在墙上碰了一下，卧室顶上洒下淡黄的光。
光线很柔和，但陈放还是被激得双眼一眯，不是断片
“抱歉。”现在陈放能看清了，长得像杨以硕的男人柔声说，“咳咳，你穿好衣服把醒酒汤喝了吧。”
陈放顺着那男人避开的眼神停留的地方自视，地板烫脚一样三两步又弹回床上，扯着被子遮住下半身时心里嘀咕，扒人裤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嫌，这会倒是正人君子了。
杨以硕如同有读心术，“你昨天吐了一身，我帮你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类久别重逢实在过于奇特，既不在陈放的设想范围内，也不在杨以硕的预料之中。陈放别扭地‘嗯’了一声，房间中陷入长久的沉默，一个在床上拥被为了不显得尴尬而尴尬地四处乱撇，一个在床边祸害那碗醒酒汤。
“你昨天,”
“你怎么，”
房内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你先说。”又是一阵异口同声。
陈放正要开口之前，杨以硕先说话了，“我同事，就是昨天你见到那个，我陪他去的，他失恋，找了一圈就你们那开着，没想到酒还没喝先耍上酒疯了，抱歉，没给你们带来困扰吧。”
杨以硕称得上文质彬彬，陈放不知道其他人的久别重逢是怎么样的，但他以为会先问问最近过得好不好什么的，而不是替另一个男人道歉。
“没事，听五木说，”见杨以硕疑惑，陈放跟他解释，“就是昨天在酒吧的服务员，他说你赔了挺多钱的，其实用不了这么多，你加我微信到时候转给你吧。”
陈放也不好直接拆尤老板的台，跟杨以硕说就是一堆空瓶子，他下意识去翻枕头，才想起来这不是他房间。
杨以硕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说：“哦，你手机没电了，我昨晚给你放客厅充电，你先输号码，我去帮你拿手机。”杨以硕将手机解锁，单膝跪在床边，递给陈放。
接过手机的食指与杨以硕肌肤触碰，陈放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等向自己发送完好友请求，杨以硕拿着自己的手机也进来了，另一只手上拎了一条黑色运动裤。
“你的洗了还没干，这条是我大一那会穿的，应该不会太长。”
陈放不大服气，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眼，杨以硕长得比离开陈家沟时更挺拔俊朗，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陈放融不进的气质，陈放见过他们这类人，他们属于西林。
不像失色，处在西林边缘，陈放来西林这么多年了，地处西林边缘的失色快要被开发成西林的又一繁华地带。
但如陈放一样在西林谋生的人不一样，他们永远是异乡人，西林用方言，用举止，用阶级，把他们严格区分开。
陈放没伸手，想等杨以硕放到床边，但杨以硕就这样抬手等着，他没办法，小心翼翼躲避着肌肤接触，接过裤子和手机。
“你，”陈放掀被子的手顿了顿，无辜地仰头望杨以硕。
“哦，我那个，厨房粥快好了，我去看看。”明明这是杨以硕的房间，他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人出去了，陈放先前好像还很着急的样子，现下又不急了，很悠闲地四处打量。
房间的布置要比自己那间温馨很多，床头柜上摆了一只简约式的花瓶，瓶身柔畅的线条给房间增添了柔和感。窗帘厚重，但米色减轻了沉闷感，无规则的线条点缀其上，很活泼。
原来拖鞋在床的另一侧，想必落地窗外的阳台很能派上用场。毕竟是人家的私人领地，陈放只掀开看了一眼，入目的是角落里排列整齐的绿植。
难怪方才杨以硕进来陈放没有发现，门与床之间还有一个转角，卧室的书架同时充当隔断，床的另一边是衣帽间，陈放只来得及匆匆撇了一眼，听见杨以硕在外面喊，“早餐好了。”
“这儿。”
陈放在客厅巡视了一圈，没找着杨以硕人影，冷不防听见他从背后冒出一声，原来餐桌与客厅是分开的。
陈放不自在地在餐桌旁坐下，杨以硕就在他对面，很贴心地把手机放在餐桌旁，很长一段时间，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白瓷餐勺碰撞配套的白瓷碗发出的声音，脆响。
“好久不见。”
杨以硕突兀吐出的四个字，将陈放的注意力从客厅天花板中央那盏奢华的吊顶水晶灯中拉回来。
来了，久别重逢的正确打开方式。
陈放却说不出那四个字，搅动着碗里的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想，原来杨以硕还会做饭了。
“你昨晚说，”
“嗯，说什么？我忘了，喝太多了。”陈放打断他，扯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杨以硕抬眼看陈放，陈放尽力坦然地回视。
又是一阵沉默，陈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对面杨以硕不知在想什么，什么都好，最好别是往事，往事不堪回首。
“太太，”
“那什么，吃得也差不多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我该回去了。”陈放第二次打断杨以硕，无聊之时端起来的白瓷碗与餐桌碰撞出沉闷的响声，被椅子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盖过，站起来的陈放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不是高兴。
杨以硕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也跟着站起来，他在家穿得很休闲，纯白的长袖t恤，休闲裤盖过脚踝，与柔软的拖鞋面将吻未吻。
“我送你。”
陈放低头撇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杨以硕旋即放手，脸上那副表情和开灯刺到陈放眼睛时一样，虽然明明在他家。
不合时宜，陈放扫过杨以硕的穿着，兴许因为他穿了短袖，客厅里空调打得很高，甫一出来就感受到了。餐桌布的小碎花，客厅沙发上冒头的小玩偶，客厅阳台如卧室那边如出一辙的绿植，其中一盆还正绽放着，寒冬腊月，陈放不认得是什么花。
“不用了，你一会也还得去上班。”陈放已经走到玄关，正好看见自己的大衣挂在进门的装饰衣架上。
杨以硕轻微地皱了下眉，“今天周六，你是不是经常喝酒。”
“哪有酒吧老板不喝酒的，真不用送了，我刚刚看了一眼，从你房间都能看见失色。”陈放制止正在换鞋的杨以硕，语速很快，脸上的笑愈发勉强。
“好，那你路上小心，不舒服的话给我发消息，小区前门这阵子都在整修，你走，”
成年后，或者不如说杨以硕走后的第二年，陈放很少不礼貌，再不愿意听人说的话都会埋头听完，因为没有任性的资本，但今天，短短一个早上的功夫，他第三次打断杨以硕。
“好，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眼看陈放手就要搭上门把手，杨以硕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在陈放清醒时叫他，声调抬得很高，像怕人突然跑掉，“小放，下次见。”
陈放头都没回，答：“下次见。”
门在面前关上，几乎是在陈放话音刚落后。
杨以硕有些懊恼，站在原地打开微信，划拉了半天的红点也没见答应好友请求的提示，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疾步朝阳台走去。
讲道理，男儿有泪不轻弹，陈放自认是一个铁血男儿，多少年没哭了，没成想各种戒都在杨以硕面前破了，一哭起来还不可收拾，打出了杨以硕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陈放想奶奶了，都怪杨以硕，陈放仰头回望，楼层很高，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只好悻悻地走了。
“二老板！”
陈放正走神，被裴子轩吓了一跳，抬脚给了他一脚，“找死是吧，说了别这么叫我。”
裴子轩疼得金鸡独立抱起膝盖嘶气，“啧，我这不是看放哥你心神不宁的，给您长长精神嘛！”
陈放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第几次拿起手机，唤醒屏幕又很快熄灭，他没什么社交，群消息一概屏蔽了，为了的不用一条一条清消息，这会却忍着新朋友那的红点，没点进去拒绝，却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