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恨铁不成钢

    看见小张的兴奋，郑大洋的心里是不屑的，就如同看到了孙子执意出海，不知道即将面临的苦难，还带着对未知的新鲜感。

    小张是新人，船上很多工作都不熟悉，虽然他已经成年，但他的身体还是个孩子，没有成长完全，跟一只营养不良的鸡仔似的。

    时不时在工作中会出现纰漏，这些纰漏都是小事，郑大洋其实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陈金石的安全员可不会惯着他，只要稍微动作慢一些，那巨大的穿着厚底胶鞋的脚就会狠狠的踹上小张的背，把他撂倒，等待他的从来都是一顿拳打脚踢、言语侮辱和威胁。

    那次安全员当众殴打小张，郑大洋看到了，但是他不想出手。

    一方面是因为已经见怪不怪，也不是只有小张会挨打，当着众水手，那些“打手”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另一方面，郑大洋就是想让他受受教训，让他知道水手这碗饭，没有这么好吃！

    他就像把对孙子的愤怒，投射到了小张身上。

    郑大洋想着「让你不听老子的！」， 心里有一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畅快感。

    传统男人们总喜欢用冰冷的现实，向后代证明自己的绝对正确，郑大洋也不例外。

    但今天听到胡星辰说小张出事了，他不由得心里一紧，一股愤怒和不安从心头涌起，虽然他压抑了下来，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去看看小张。

    去生活区的路上，郑大洋向胡星辰询问了发生的情况。

    胡星辰见郑大洋心里也在意那些水手，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便如实将刚刚的经历和自己被关在冷库，后来如何逃出来的事情告诉了郑大洋。

    当然，他省略了女鬼周可馨的部分，反正说了郑大洋也不会信的。

    郑大洋听完了他的遭遇，内心十分震撼，一面内心感叹着胡星辰有勇有谋，觉得胡海真是有个好弟弟。

    另一面觉得，一个外人都如此的仗义执言，为自己的船员挺身而出。

    而自己，却因为自己的私心，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受苦。郑大洋的心里难得出现了愧疚的情绪。

    但这一切的心理活动，他都隐藏的很好，在胡星辰看来，他听完自己的遭遇，只是沉默了。

    这让胡星辰心里慌得不行，他心里想着：「我别不是把实情，都告诉给了敌人吧？！」

    在猜测和把握人心这件事上，胡星辰还是比胡海嫩太多了。

    两人在后面的路上，就一直沉默着，走到了生活区。

    进入船员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在船尾的一个半下沉式的大开间，里面摆满了架子床，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男人们的汗臭味，给胡星辰熏的够呛。

    只见大多数船员都鼾声如雷，白天的工作太累了，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起来继续工作，船员们都是抓紧时间，能睡则睡。

    郑大洋伸手打开了生活区的灯，光亮照醒了大多数在上铺的水手，而在下铺的水手多数还在呼呼大睡。

    灯开启的一霎，郑大洋就看见，丢在两排架子床中间的过道上，两个被捆成粽子似的水手。

    他们全身脏兮兮的，血液混合灰尘，糊满了衣服和裸露的皮肤。即使是水手黝黑的皮肤，也能看到皮肤里一块一块的不规则紫青色。

    他们眼睛和嘴唇紧闭，像是没了生气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潮湿的地面上。

    这一幕其实在郑大洋开灯之前，胡星辰就已经看见了。

    而那些醒来的水手揉搓着惺忪睡眼，很快也注意到了地板上的两个人形“粽子”。

    郑大洋像是被愤怒钉在了原地，没有动弹，而胡星辰早就见过了两人的惨状，没有惊奇，他在等待着郑大洋的表态。

    那些上铺的水手们纷纷下床，下床的动静也把下铺的水手们都吵醒了。

    那些先醒的船员们跑到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同伴身边，七手八脚的解开他们身上早已将皮肤勒出绳痕的粗绳，查看两个水手的状况。

    突然，一个水手的倒退着坐倒在地，带着哭腔颤抖的说道：“小张…小张死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却像一枚子弹，呼啸着穿过了郑大海和胡星辰的脑海。

    郑大洋居然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他依然愣在原地，此时小张像是变成了他的孙子，小张的死就如同他孙子的死一般，让他肝胆欲裂。

    胡星辰则是扑了过去查看小张的情况。

    片刻后，郑大洋被胡星辰的声音从小张死亡的震撼中拉了出来：“老郑，你来看看吧！”

    郑大洋走到小张跟前，缓缓的蹲下身，弯下腰，颤抖的将手伸到小张的鼻子下，他最后的期待也落空了。

    小张真的死了！

    郑大洋依然把手放在小张的鼻子下，僵持着，这一刻仿佛他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