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徐慎姈的过往
新一批洋货刚到,何纯熙从中选了几样贵而稀缺的礼物,直奔徐府而去。
上回她刺杀樊容德时把星都会弄得一团乱,现在过了风头也该去跟徐姐姐赔罪了。
去时徐慎姈午睡刚起,正在梳妆。何纯熙就只能在待客的小厅堂里等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陈牧业从徐慎姈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何纯熙脱口就问是不是她做下的祸事。
“我,很对不起徐姐姐。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刚好手边有武器,就朝着樊容德开了枪。”
樊容德并没有被一枪打死,反而救了过来。何纯熙自知自己打草惊蛇,做了得不偿失的事。心里已是万分愧疚,现在被陈牧业这样一问,更是有些没脸面见徐慎姈。
“哈哈哈哈哈,做得好,那老匹夫虽说没死,现在躺在床上不中用了。”
陈牧业脸变得比演员还快,他在何纯熙旁边坐下,说他也要开一条航线,以后何纯熙倒卖洋货可以找他运货。
“陈老板可要给我些优惠,弥补一下我刚才被你那冷言冷语吓着的心脏。”
何纯熙给陈牧业倒了一碗茶,越想越不对劲,这时候陈牧业从徐慎姈的房间出来,怕不是他们两人暗生情意,还瞒着她?
“你今天打扮得倒是娇俏,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陈牧业似看非看的眼神让何纯熙有些难堪,她今日不过是穿了一件新裙子,没有怎么精心装扮。
“陈老板谬赞,我在家中比不上姊妹们美貌,跟徐姐姐站一处也没得气势。真是算不上什么娇俏,最普通不过了。”
“小熙学会谦虚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别人称赞你漂亮了。你何必妄自菲薄,要真是普通人,怎么能把楚家二小子跟那个杨卓吃得死死的?”
“你再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怎么拿我一个寡妇浑开玩笑。”何纯熙垂着眼睛,嘴角也耷拉下来,眉头轻蹙,那委屈又愠怒的样子在陈牧业眼里更加惹人怜了。
“好啦,不逗你了。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啊,当众就杀人,不怕跑不脱吗?”
陈牧业端起茶水,眼睛却没从何纯熙身上移开。从在仓库重逢时,他就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产生了兴趣。
只是理智告诉他,那兴趣只能是兴趣,他是个比何纯熙整整大十岁的老男人,绝不可以朝何纯熙伸手。后面他调查了杨卓,企图逼走杨卓,多少是有些私心在的。
“一时冲动,现在细想起来很后怕呢。”
“小熙来了,真是巧了,正好陪我喝下午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徐慎姈悠悠走出来,还穿着浅紫色轻薄如沙的睡袍。
何纯熙见徐慎姈也不避讳陈牧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两人年纪相仿,如今势均力敌,倒是很相配。
“你还杵着干什么?不是说约了酒局吗?”徐慎姈对陈牧业语气随意,陈牧业只好跟何纯熙打了招呼离开。
“徐姐姐,对不起,我今天登门负荆请罪来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只是别把我送进警察厅就好。”
“不必说了,我星都会哪年不意外死几个人,都是他们自作孽惹了仇敌,与我何干。”
徐慎姈上下打量着何纯熙,她把陈牧业夸赞何纯熙的话听了个大概,不由得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即便穿着普通的衣物,最平淡不过的妆容,但那饱满的生命力都快要溢出来了。
“徐姐姐,念念的爸爸是不是陈老板?我看你们好像很亲近。”
现在旁边没人,何纯熙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凑近问徐慎姈。
“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那老货了?那我让给你就是了,把你那亲亲的小杨送给我就行。”
“徐姐姐你别开我玩笑,陈老板正值壮年怎么就成了老货,更何况我是敬他为兄长的。”何纯熙哭笑不得,却也佩服徐慎姈这般洒脱恣意。
“你是舍不得你那听话贴心的阿卓吧。这点你那小脑瓜还挺机灵,用阿卓来换那老货狗都不干。”
记忆里的徐慎姈是一个永远严肃端着的倔强女子,何纯熙一时无法将眼前的徐慎姈跟记忆中的她联系起来。
“徐姐姐,小时候我很顽皮,闹得爸爸解雇了你。对不起啊,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成就了这番事业的。”
徐慎姈手指绕着她那齐腰的长发,平静地望着何纯熙,“倒也没有,你爸爸给了我好多钱呢,你不知道吧?”
“爸爸喜欢你,姐姐,要是我当初乖一些,你是不是就会成我后妈了?”
何纯熙趴在茶桌上撑着下巴,身子往徐慎姈那边靠,她迫切想想听一听徐慎姈的想法。
徐慎姈挑起细眉,当即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爸爸对你很好吗?”
“他对我很好我就要嫁给他吗?陈牧业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不嫁给陈牧业?”徐慎姈嗤笑道,看何纯熙有些羞愧,她又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出来。
“你可别误会啊,当时我十七八岁,跟你爸爸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可没什么私情。我那么年轻,怎么会喜欢那么老的男人。”
“可是,听阿卓说,你已故的先生比你大二三十岁呢。”何纯熙话不过脑子,出口才后悔,当着徐慎姈的面轻轻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徐慎姈歪着脑袋搜寻着自己先夫的记忆,“没错,我嫁他时二十四岁,他估计五十了吧。”
“那姐姐为什么要嫁他,姐姐可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富贵非我愿,权势得人心啊。我跟你讲讲为什么吧。我本就是昌城人,十七八岁时离家出走去了潭城,在你家做了家庭教师的。”
何纯熙聚精会神听着徐慎姈讲述着过往经历,仿佛自己亲历一般。
“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本来有些家底,所以我才能跟着哥哥们念书。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向来担不起事,家底很快就掏空了。为了给哥哥们娶媳妇,父亲就托媒人四处给我和妹妹找婆家想得些彩礼。”
“太可恶了,怎么能为了儿子牺牲女儿的幸福呢?”
徐慎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当时十七岁,妹妹不过才十三岁。我们不甘受辱,计划着逃离家庭。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拿着为数不多的钱,我们去码头坐船。可是这计划叫我那等着我们的彩礼娶媳妇的大哥知道了,告诉了父亲。”
何纯熙气得咬紧了牙,问道:“没成功吗?”
“刚上了船,父亲跟大哥就去捉我们。我气性大,一头扎进了江水里,他们眼看着我沉了下去,也没救我。”
“那你妹妹呢?”
徐慎姈的手渐渐攥成了一个拳头,眼底泛起了泪花,“被捉回去了。回来才知道,因为我的逃跑,让父亲少收了一份彩礼。他就把我妹妹卖进了行院里,等我再找到我妹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成了行院的头牌了。但我父亲每月还会去寻她要钱,因为家里父亲哥哥都抽起了鸦片。”
“那行院,不会就是星都会的前身,静兰居吧?”何纯熙记得杨卓说过徐慎姈是如何创办的星都会,她原先还疑惑为什么徐慎姈会买下一所行院。
“是的,静兰是我妹妹的名字。当时她已是头牌花魁,有很多男人愿意给她赎身,娶她做外室或者小妾。但是她并不想从一处魔窟掉进另一处深渊。所以我找了工作,拼命赚钱,为了把她赎出来。”
何纯熙听得心里甚是酸涩,不忍再问。
“我那先夫就是我当时的老板,传闻他克妻克子,娶了三房夫人接连死了。一屋子的姨太太,没一个能生出个囫囵孩子的,大都小产早产没了。”
“那,那姐姐选他,是他逼迫?”
徐慎姈斜睇了一眼何纯熙,神色傲然,“我从不顺从任何人的逼迫,他欣赏我,追求我。我需要钱,需要他帮助。各取所需的事,都没有错。再者,因为的逃跑,害了我妹妹苦了那么多年,也该我牺牲自己去拯救她。”
“姐姐,那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我的错,是我那心肠歹毒的父兄的过错。他们最后当掉了裤子都要去抽鸦片,最后冻死在街上了。”
最后一句话徐慎姈说的格外畅快轻松,这故事听得何纯熙觉得自己的遭遇都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何纯熙从小锦衣玉食,父亲疼爱,长大后所嫁之人也是她真心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