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游历故事
“熙,把窗户打开吧,透透气。”
楚清珏坐在炕边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媳妇,何纯熙倒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随手推开了窗,嘟囔道:“有蚊子的,从小在一处,蚊子就只咬我。”
“那,那就关上吧。”
楚清珏又让了步,他和衣躺下,盖了一张毯子。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僵直的雕塑,轻呼着气,双目紧闭。
何纯熙又拉上窗户,熄了灯爬上了炕。
“毯子给我一些,这么热的天气你裹那么严实干什么?”
昏暗的夜里,何纯熙摸索着拽了毯子一角。同盖一张毯子,两人几乎是并肩而眠,何纯熙想找些话叫从小脸皮薄的楚清珏不那么拘谨。
“阿宝,讲讲你出门游历了一年都经历了什么吧。”
“太多了,我就讲一个我觉得最惊心动魄的吧。我徒步经过一处戈壁时,方圆二十里没有一户人家,烈日炎炎,我正吃着干粮,无意间瞥见我来时的方向变成了一片汪洋。”
“你遇见海市蜃楼了?美吗?”何纯熙追问,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聚精会神听着楚清珏继续往后讲。
“我还没来得及看那景象,突然窜出一群沙盗,他们吆喝着骑马朝那海市蜃楼的景象冲了过去,我险些被他们的马踏死。”
“这些沙盗没有管你吗?”
“怎么没有,我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折返回来的沙盗擒住了。语言不通,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我不明白,直到一个女人站出来跟我解释。她应该是个汉人,虽然晒得皮肤黝黑,装扮奇怪。她告诉我,说这群沙盗觉得是我干扰了他们追寻天堂,有水宜居的地方被他们称为天堂。”
楚清珏讲起故事来就没了原先的局促,侧过身看着何纯熙,继续道:“他们抢走了我身上的钱币,要把我掳回去当奴隶。我就被绑着跟在那个女人马后,那个女人说她是沙盗首领的妻子,或许可以放了我,但是叫我说一说自己得活下去的理由。”
“你说了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问她是如何混进了沙盗窝,她说她原本是北边庄户人家的闺女,叫琴。沙盗南下抢掠,就把她掳了去。沙盗野蛮无知,她刚好会医术,治好了很多人,逐渐就获得了威望。那些人尊她为神女,孜孜追求海市蜃楼也是她的主意,她说她想叫沙盗在愚昧中走向灭亡。”
何纯熙叹了口气,问道:“她难道想跟沙盗同归于尽吗?”
“应该是的,那时候她大腹便便,快要临盆。可是她说她养死了很多孩子,沙盗首领痛心疾首,对她怜爱更甚。后面我被关在笼子里过了大半个月,那女人生产时沙盗手里把我丢进帐篷叫我替那女人接生。”
“接生?”
何纯熙抬高了音量,有些哭笑不得。
“是的,琴告诉首领我与她同族,有相同的神灵庇佑,或许能保证孩子平安顺遂生下来。我手忙脚乱地剪下孩子的脐带,把孩子抱给沙盗首领,他高兴坏了,要跟我拜把子结义。我这才明白,原来那女人是想救我性命。”
楚清珏顿了顿,继续讲道:“后来我告诉那女人我必须活着的理由,我们都是汉人,都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高堂犹在,不敢自毁。她有些动容,求我帮她逃离。我在沙盗窝又待上了半月,待她身体好些,借故祭祀请神逃脱了沙盗的控制。沙盗一路向东追赶,我们反其道而行,一路向西。”
“后来呢?她跟你回来了吗?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留给沙盗,她因为身体沉疴难医,死在了逃亡路上。”
楚清珏轻描淡写地讲完了一个悲剧,听得何纯熙头皮发麻,这无厘头的故事却引起了何纯熙许多共情。
“不自由,毋宁死。她会医术,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阿宝,别太自责了。”
“她也是这样说的,她说她很高兴,终于离开了那龌龊肮脏之地。我把她埋葬在沙漠,之后继续向西,遇见了一个吉普赛女巫,她跟我说我身边跟着一个鲜活的灵魂,是个极漂亮的女人,大约是琴吧。”
庭院外的树杈上传来几声乌鸦叫声,又听了楚清珏这样奇幻的经历,何纯熙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发凉。
“有些怕人,阿宝你说些别的吧。”何纯熙拽过去大半的毯子把自己包了起来,不自主地往楚清珏那边挪了挪。
“吉普赛女巫告诉我我会有好运的,只是走遍山川湖海也寻不到内心的宁静,再向西已没有必要。回到原点或许会有新的机遇。女巫超度了琴,她的灵魂归于自然。我乘船走海路回到潭城,刚到家就接到了姐姐给家里的信,信中讲了你还活着,在昌城。”
“干妈还好吗?”何纯熙之前不敢联络亲朋故旧,现在知道她还活着的人就只有樊琦琦跟楚清越,两位她最好的朋友。
“家里虽然因为权力更迭有些麻烦,但都解决了。听奶娘说母亲经常会翻看家里的相册,见到你我的相片总是流泪。”
楚清珏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何纯熙的背上,两人面对面侧卧在一张炕上,何纯熙一时沉浸在伤感中,对此并无察觉。
“希望干妈知道咱俩都好好的会开心起来,阿宝,你知道吗,今天我听小乔说你来找我,我还有些不信呢。”
“都会好起来的,我陪你一起,咱们把何氏所有产业都夺回来。”
楚清珏的声音格外低沉,仿佛有什么梗着脖子,何纯熙突然感觉到自己靠的太近,几乎是睡在楚清珏的怀中。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接触的那块肌肤立时有些灼热。
“阿宝,太近了,热得很。”
何纯熙往边上挪了挪,爬下炕,推开了窗户。
心中想来真是可笑,本来是她自己怕被蚊子咬,现在倒是心甘情愿开了窗。
两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睡了一宿,晨曦微现,一个身影翻进了院中。那人停在厢房的窗户前滞了良久,随后进了主屋拿了一包东西又翻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