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喜怒无常
腊月二十七,御禾酒店。
何纯熙睡到了自然醒,最近她得躲些日子,不然这拯救大堂哥大堂姐和崔家的事就要落到她的头上了。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电话响起,何纯熙心想知道她在这儿躲着的人只有沈泽帆,便放心接了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醒了?我在御禾酒店楼下,现在上去见你。”
何纯熙没好气道:“有事说事!”
沈泽帆:“你确定要让别人听清楚你的谋算?”
“那你上来吧。”
何纯熙在睡裙外面披了一件针织披肩,打开门,沈泽帆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一早来找我,什么情况?”何纯熙打着哈欠,走向壁炉,添了些木炭。
沈泽帆:“你大伯母把我堵在督军府,求我解救你堂哥和堂姐的婆家呢。”
“不必理会他们,依法处置就是。”何纯熙坐到沙发上,长发披散,睡眼朦胧。
沈泽帆轻描淡写扫了一眼何纯熙,心中悸动,面上还要装作平淡不惊。
“到底是谁得罪了你?你设了这样一局来摆弄他们?”
“好啊,我现在告诉你。钱玉萍跟顾元征勾结,他们里应外合害死了我父亲。他们动了我的至亲,我必然要钱玉萍感同身受。”
沈泽帆眸子一颤,没想到何纯熙隐忍不发这样久。
“你打算如何做?”
何纯熙揉了揉眼睛,眼神清澈,“我什么都不想做,她也该尝尝绝望和无助是什么滋味。我不帮她,也不许家里住着毒虫罢了。”
“潭城那边来消息了,你大姐被放出来了,她跟此事无任何牵连。但如今她备受崔家责难,应该要来昌城投奔她父母。”
“是吗?那她命真好,落了难还有父母可以依靠。”
沈泽帆发觉何纯熙眼眶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在感慨她自己孤苦无依,还是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你要是做不出违背良心之事,我来吧。”沈泽帆声音很轻,何纯熙抬头,发现他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快要溢出的怜悯。
“沈泽帆,我杀过人。钱玉萍住在我家里,我想让她死有一百种办法,不用你多管闲事。”
“好吧,你想怎么办都依你。”
何纯熙弯起唇,颐指气使道:“我要吃东华街的张记包子,唐家甜豆花,米家的豆皮,阳家牛肉面,你买给我吧!”
“这么多,吃得了吗?”
“沈泽帆!你会不会讨姑娘欢心?竟然说我吃得多!罢了罢了,我自己去买就是!”
何纯熙刚走到门口,发觉自己还穿着睡衣,她回头瞪了一眼张着嘴巴正欲辩解的沈泽帆,径直回到了里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好不好?能吃是福,是我失言。”
沈泽帆虽然对何纯熙的喜怒无常有了些了解,但她每次总是让他这样猝不及防。他立在门外,不知如何示好,只能转头出去替她把东西买回来。
何纯熙对沈泽帆的道歉置若罔闻,她换了衣服,洗漱后打开门,发现沈泽帆已经走了。
她也不想去追寻,下楼叫了一辆黄包车去东华街吃饭。
东华街现在人流如织,何纯熙挤了半天才在阳家面馆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不是沈少帅吗?”
“他竟然一个人来逛街吃饭,好像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冷酷嘛。”
何纯熙听到旁边两个人的谈话,抬头,发现沈泽帆手里已经拿了许多吃食,正在排队买对面的唐家豆花。
原来他是赶来替自己买东西了,何纯熙起身走出面馆,从背后拍了拍沈泽帆的肩膀。
“沈泽帆,你买了这样多的东西,吃不完吧?不如我替你分担一下?”
何公馆,钱玉萍翻找着自己的首饰,都收纳在一个红木雕花盒子里。
何景仪站在钱玉萍身边红着眼眶,看着母亲尽数将自己的积蓄都找出来留给自己。
一柄通透温润的玉如意在钱玉萍手中停留良久,这本是钱玉萍娘家陪嫁的嫁妆,是早些年从清宫里流出来的珍品,天下难得的一对。
一柄已经放进了何景仪的嫁妆,如今已是崔家财物。
一柄还留在钱玉萍手中。钱玉萍思量良久,最终把那柄玉如意放回红木盒子。
“妈把这辈子所有的细软都留给你,这柄玉如意我现在也给你,不到紧要关头,你千万不要变卖。”
钱玉萍抹着眼泪,将一盒沉甸甸的首饰捧给何景仪。
崔家的财产已经被冻结,崔氏父子也已下狱。何景仪的未来境遇让钱玉萍不觉忧虑。
“妈,这些都给了我,你怎么办呢?”
何景仪接过盒子放在一边,紧紧抱着钱玉萍哭泣,不住的颤抖。
“妈,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哥哥呀?”
钱玉萍深深地望了何景仪一眼去,平复了些心情。伸手摸着何景仪的头发,柔声道:“你现在不要管这些事情,先去外地避避难。
如果这边情况趋好,我会给你拍电报让你回家。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就算拼尽我这把老骨头也会保你和你哥哥平安的。走吧,快些走。”
钱玉萍几度哽咽难言,却一直强撑着自己,尽所能及的抚慰何景仪。
“妈,我走了你怎么办?哥哥怎么办?爸又不会关心你,你一个人可怎么扛啊?”
“啪”
钱玉萍狠下心来,扬起手一记耳光落在何景仪白皙的脸颊上,呵斥起来。
“叫你走,你就走。你在这能帮什么忙啊?你爸再怎么与我不和,那宇恒也是他的儿子,他不会不管的。快拿着这些首饰去洋平,一刻也不许耽搁。”
何景仪见一向宠爱自己的母亲发怒,便噤声不语。默默收起红木盒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一步三回首,却不见钱玉萍追出来。
钱玉萍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妆台边,看着镜中自己苍老的容颜。
没有夫君的爱意,有的尽是猜忌与冷落。
在这冰凉的府邸里,钱玉萍从一位知书达礼,温柔如水的少女熬成了乖张跋扈,恶性难书的毒妇。这样的一生原是这样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