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清账
向平一大早就找到了蒋志红。
海哥让他带着蒋志红去收账，顺带把这段时间放的款子算一下。
账款蒋志红早就算好了，念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但是蒋志红不想去收账。
那天后院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每次想起都感觉瘆得慌。
虽然他也属于加害者一方，但却很难像李玉璋他们一样，那么轻松自然。
本质上，蒋志红不是个坏人。
但他是被海哥看上的人，不管海哥出于什么缘由，既然他已经两只脚趟进赌场，那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蒋志红捂着肚子去开门，说自己昨天吃坏东西，一直跑肚。
跑完没，没跑完快去。
向平说。
哎呀，肚疼厉害，要不今天我先不去了。
蒋志红推脱。
行，那你回头自己跟海哥说。
向平也不勉强。
蒋志红闻言一惊，海哥也来了？
没来，那你今儿不得下去？玉璋今天不在，得有人放款。
向平说。
行吧，我跟你去，你等等我。
蒋志红没了办法，只好回屋带上挎包和账本。
半夜突降暴雨，又把土路冲成了泥泞。
两人来到王向春他家附近，见时间还早，就找了摊子吃早饭。
豆腐脑，一勺辣油一勺醋，盖着咸菜沫，狼吞虎咽。
许多早起的学生也在吃，还有些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这些大多是赌棍、贼。
吃饭间，听到有人闲聊，说起昨天晚上出的案子。
死的可惨，脑浆都打出来了，抬走的时候，脑浆洒了一地，跟那豆腐脑一模一样。
一个赌棍说。
扯淡吧，你昨晚儿不是在老六那儿推点子来着。
另一个说。
是啊，老六的场子就在工地跟前。
老子正横扫全场，听见警报声，还他妈以为场子被点了，钱都没搂完就跑了。
赌棍把炸油饼掰碎，泡进搅合成稀汤的豆腐脑里，低头一看，干呕了一声。
日，你他妈真恶心。
同伴皱眉。
操。真跟豆腐脑一样，不吃了。
赌鬼弯腰呕了几口酸水。
同伴见状瞪大眼睛，问他真的现场看见了？
赌棍点头不迭。
我他妈没跑多远就被公安摁住了，三四把手枪指着我。
操，差点没吓死我，还寻思啥时候抓赌都掏枪了。
后来才知道，我跑的方向正好是命案现场脚印那边，把我当杀人犯了。
赌棍说。
然后呢？
同伴问。
然后屁啊，我说我交代。没多会儿场子里的都被摁回来了，一核实，知道我们跟案子没关系，赌的也不大，受了顿教育就让我们滚了。
赌棍满脸懊恼，同伴哈哈大笑。
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听说还抢了一万多块。
赌棍说。
我日，怕是有命抢没命花，一万，够吃枪子儿了。
同伴们议论纷纷。
蒋志红和向平侧耳倾听，各有心思。
平哥。
蒋志红压低声音，往向平跟前凑了凑。
咋了。
你说，海哥杀过人没？
蒋志红问。
向平瞪了他一眼，别叽巴瞎说。
我就问问。
蒋志红尴尬笑笑，解释说之前在山里听李玉璋跟他讲过，和海哥去南方，还摸过枪。
他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得了。
这种事，别瞎问，别打听。
向平结了账，站起身。
咋，不吃了？
听那俩瘪三儿说的犯恶心。
向平说。
……
快到王向春家，蒋志红心里又忐忑起来。
平哥，他今天要是又没钱咋整？
他不敢。
向平走路飞快。
蒋志红注意到，向平走路时，看似低着头，但目光一直在观察左右，很警惕。
和他见过的其他年轻混子不一样，这家伙看着干啥都可老练。
万一呢。
蒋志红追问不休。
你叽巴烦不烦。
向平眉头皱起，瞪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让蒋志红后背发凉的话。
不还的多了，山里埋人的地方也不少。
蒋志红哑火了，眼观鼻，鼻观心，暗自祈祷千万别出事。
九点过一刻，向平叩响王向春家门。
开门的是个陌生青年。
找王向春。
向平说。
知道。进来吧。
韩少林侧过身，让开房门。
向平打量了他一番，哼了声，大剌剌走了进去。
蒋志红跟在他身后，目光和韩少林碰了一下，缩回去了。
蒋志红感觉他长得像个武打明星，就是眼神不像那些大侠那么正气凛然，反而透着股子让人很不舒服的光芒。
一段时间过后，蒋志红才懂得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向平进门，王向春连忙站起来，不由得就开始紧张。
看到韩少林，他又踏实下来。
怎么说。
向平没坐，抱着膀子，冷眼扫视。
王向春他压根没放眼里，倒是这个陌生的青年，让他有种古怪的感觉。
条子拿来，钱拿走。
韩少林走到桌边坐下，把帆布包往前一推。
红红，点钱。
向平抬了抬下巴。
蒋志红过去拉开包，眼睛瞪得溜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六千五的本，上次五百利息你没还，加上这次的，一共七千五。
蒋志红说。
王向春不敢言语，知道这所谓的利息是由着他们说的。
条子。
韩少林伸手。
先点钱。
后边的向平说。
蒋志红咽了口唾沫，抬头一瞟，看见厨房里出来个女人，端着一碗面放在陌生青年面前。
女人弯腰的时候，领口敞着，白花花的。
蒋志红收回眼神，从包里掏出成捆的钱，拆了扎条，手指沾了唾沫点了起来。
泡水的不要昂。
蒋志红摘出两沓摸着有些潮湿的钱，不知道沾了什么，黑糊糊的。
拿干的。
韩少林说接过那两摞，随手丢回帆布包。
点够七千五装进挎包，把剩下的放回桌上，从账本里抽出王向春的条子还给韩少林。
清账了吧。
韩少林问。
蒋志红点点头。
那就行，以后别来打扰我朋友。
韩少林声音冷漠，吸溜吸溜吃着面条。
向平冷哼了一声，上前拉开蒋志红的挎包看了眼，又瞟了眼桌上的钱。
王工还是可以，认识这么有本事的朋友。
向平说。
发小，发小。
王向春没韩少林的硬气，赔着笑。
韩少林抬头瞅了他一眼。
清了就走吧，咋，留着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