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晚霞爬上地平线，火烧云像是她微笑起来憨厚的红晕。建筑物被打上朦胧的光晕，小巷子里好像能闻到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诱着学子踏上回家的小路。
放学后晏彻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了，许子凌跟在他旁边，飘累了就直接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要有发现美的眼睛，哪里都有风景。县里虽然教育水平不好，但是街景秀美。路并没有修遍整个县，而是还保留住了部分水田。
稻子探出了头，一片白金瑰丽的颜色。乡间的道路就像是在一幅画卷上铺展开。
许子凌向系统确认了化形卡的用法，“这个卡是能让我变成人吗？”
系统仔细看了卡面后严谨地说：“是的，但是只能变成很短的时间，大概二十秒左右。”
许子凌想把这个当成给孩子的礼物，可是又有点担心，“那我在短时间内会变成我原来的样子吗？”
“长相身材都一比一复刻。”
“这可不行。”许子凌皱起眉头，鼻子都缩成了一团，“晏彻要是认识我了，不就完了吗！到时候他要是黑化了，肯定第一个拿我开刀。”
哟，这小傻子防范意识还挺强的。
系统想了想后说：“我可以帮你屏蔽他的记忆，等他第二天就会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许子凌惊喜，眉毛都飞舞起来，“还能这样！”
他看着系统，又狐疑道：“你有这么好？”
系统251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算盘来，“只需50000积分，良心买卖，童叟无欺。”
五万积分，是他的一半积分了。
呸，黑心商家！
但是他仔细斟酌之后，还是同意了。
两人达成交易，许子凌在晏彻的背后写下：[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晏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他说的慢悠悠地拐上了一条荒芜的小路。
这里以前是钢铁厂，但是由于经济不景气倒闭了，传说死了几个员工，有怨气在这条路上。
乡下人迷信的居多，久而久之就没人走这条路了。
晏彻信步走着，等着祂的下文。
[要相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晏彻失笑，祂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吗？还强调二十四字。
他忽然感觉背上的重量移走了，好像飞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所有的风都汇集在面前的某处，那里与周围完全不同。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心却跳得很快。
眼前的空气慢慢汇聚到一处，好像逐渐开始凝结出实体。每一帧都像是慢动作一样在他的面前播放。
渐渐地轮廓能看得清楚了，每一根线条都缓缓加粗，显示出应有的形态。所有的笔画汇成一个人形的样子，再予以色彩。
从透明的变成绚烂缤纷。
晏彻不由自主得屏住呼吸，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目光狂热地等待着祂的降临。
在光影的变化中，祂来到他的面前。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地点，没有任何前提征兆，没有盛大的阵势。
祂就这样来了。
看起来就很软很好摸的毛绒绒的头，脸上是一对写满茫然无辜的湿漉漉的小鹿眼，漂亮且单纯。
身上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就像一个正常上学上班误入这里的普通人。
年纪不大，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许子凌歪歪斜斜地向他走过去，三步一个趔趄，五步一个后仰。
他觉得他现在应该蛮好笑的，应该就像是“人类一败涂地”那个游戏里玩家的样子。
“哎呀。”许子凌驯化四肢失败，摔了个跟头。
他艰难地动用双手从地上撑起来，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在地上留下一串东倒西歪的脚印。
太久没做人了，天天飘来飘去，都不习惯走路了。
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现状。
晏彻以前构想过无数次，关于祂是什么，祂的样子。
有很多种可能。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祂作为人的可能性。
没想过，也不敢想。
但是现在，犹如醍醐灌顶般。
是啊，如果他的神是一个……人，呢？
晏彻眸色渐渐加深，里面翻滚着墨色。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地，向他的神微笑。
他目光深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一寸寸盯着他的神向他走来。
天地间好像黯然失色，只剩下他和祂。
而祂，正在向他的怀中奔来。
在许子凌即将摔第二次的时候，他快步走过去，把他搂在怀里。
鼻腔里充斥着柑橘的香味。
是他的错觉吧。
他的身材优越，已经比许子凌高上几公分了。柔软的触感在怀里，让人眷恋。
许子凌却坚定地推开他，哑声说：“我自己走。”
他的声音就像是初生的小兽从喉咙里蹦出的音节，沙哑稚嫩，如同玳瑁划过清脆的琴弦发出的声响。
许子凌一说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太久没当人了，身体各项数值都退化了。
说话都像是在嘤嘤嘤，把他恶心得不轻。
晏彻退开半步，心脏犹如被羽毛尖划过，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子凌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伸出手给了晏彻一个很有仪式感的拥抱。
在化形失效之前扬起微笑，连眼里都盛满盈盈的笑意，就像即将流出的蜜糖：“晏彻，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
他的怀抱很暖，直暖到人的心窝里。十几年了，他没再感受过这样全心全意想着他的，没有杂念的拥抱。
许子凌控制不好身体，不由地往晏彻的方向倾去，犹如一只懒懒的树袋熊。
他自己对这个姿势倒是适应良好。
毕竟他在当空气时就经常偷懒躺在晏彻身上。
他早就习惯了依赖小孩。
晏彻求之不得，对他而言，祂的这点重量根本算不了什么。
很轻。
像羽毛一样。
他感觉一身的疲惫都被这个拥抱洗去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祂雀跃欢欣的情绪，跟祂接触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完全放松的。
因为祂是唯一的真心对待他的人。
10秒到了。
话音刚落，这个人就完全失去了踪影。
最后一丝橘子的气息也消散在风里，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化作随处可见的空气。
晏彻闭了闭眼，脑中反复描着祂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加深记忆。
祂幻化出来的长相跟祂的性格很像，看起来就是绵软的小羔羊，但是充满了生机与朝气，脑海里总是天马行空、想法千奇百怪。
看似一折就断，实则充满韧性。
浑身谜团，让人忍不住去一层层揭开。
许子凌失去了身体，又重新变回一团空气。还消耗了化形卡，背包里只剩下一个力量增强卡。
“你确定晏彻明天就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吗？”
系统251：“当然了，我办事你放心，有了五万积分，我的能量充盈了很多，可以封住他的这点记忆。”
那就好。
许子凌的本意是想给孩子的鼓励，但他可不想让孩子记住他。他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等他变得越来越好，也就不需要他了。
那个时候，他就会离开。
许子凌没问过系统完成任务后会怎么样，他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的人，现在想得再多，到时候心境不同选择也会不同。
他很安于现状，也很满足了。
如果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很好，可以继续过正常的生活。
继续穿越，也很好，见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没法变回去，还可以，成了大台风后他就去周游世界。
系统听了他的想法，心里很震撼。平时都说他是傻子，但是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看得比很多人要透彻得多。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来，秋雨不像夏雨，来得不急不骤，伴随着冷意和萧瑟缓缓而至。
晏彻闭上眼睛感受着细雨落在他身上。
绵绵的，就像在安抚他拥抱他。
像是祂的怀抱。
清润无声的。
许子凌见他傻站着，在他背后写：
[想啥呢，回家呀！]
晏彻没带伞，只能一路跑回去。秋天的绵绵雨看似没有杀伤力，实则很容易弄湿衣服进而让人感染风寒。
果不其然，等晏彻回到家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本人并不在意，还是该干啥干啥，要不是许子凌去催他换衣服，这倒霉孩子还在发呆。
晏彻的爸爸通常是不在家的，可能醉死在某个酒局、也可能躺倒在小巷的赌\\\\场。其实比起回来，他不回来反而是好事。
在许子凌的印象里，这个便宜爹就没做过好事。一回来要么就是发酒疯、要么就是要钱。他陪着晏彻的时间里，就碰到他伸手问儿子拿钱三回了，其他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现在能照顾的晏彻的就只有他了。
许子凌叹了口气。
[你煮个姜汤喝暖暖身子。]
晏彻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不想吃姜。”
[家里又没有感冒药，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晏彻还是一幅抗拒的样子。
许子凌挺喜欢吃姜及姜制品的，平时最喜欢下雨天煮个姜汤或做个姜撞奶吃，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享受。
但是小孩好像不这样觉得。
[我给你做个姜撞奶，保准不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