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沈郁苡把林炀给卖了,她心安理得。
既然林炀都闲到天天偷窥别人,那她就给他找点儿事情来做。省得他拿那些聒噪无趣的事儿来烦扰她。
白日到公司时,林炀总会怨念地盯着她瞧,嘴里嘟囔着什么,沈郁苡刻意屏蔽那些,通通忽视,彻底做了次聋子。
合作还在继续。
在生活中,沈郁苡和容瑜笙这两条线也时不时地相逢交错,但再也没有过先前的打结纠缠,仿佛真成了没有过多瓜葛的合作伙伴。
沈郁苡不止靠一项合作赚钱,她就像是饿极了的狼,哪里有肉她就盯哪里,哪里有钱她就往哪钻,业内的合作项目,凡事有利可图的,她都要掺上去,但现在,不止她这一匹饿狼,还有个新来的容瑜笙。
容瑜笙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直接把分公司的重点发展方向给转了,不顾资产损耗,开始较着劲跟她抢项目。
表面和气生财,但背地里沈郁苡巴不得掐死容瑜笙这人。
沈郁苡盯着块儿地。
那地方的开发,那些大公司看不上眼,有利可图,但对于他们来说,费时费力,赚的说不准也比不上花出去的,远不如接着搞手下已然成形的板块,但对于沈郁苡来说,这地就是一块儿跳板,目前公司是正蒸蒸日上着,但少了个名声大噪的机会,她需要打个漂亮仗,而这块地刚好就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这块儿地刚好夹在两个大公司开放项目的正中央,按理说也应当被一并收购,但偏偏这块儿地形太差,且里面好死不死就有着个贫民窟,里面死过的人数不胜数,更何况臭名在外,连资本家都嫌晦气的程度,太难搞,原本就打算以后把这块儿地夹在繁华中央,搞些噱头,说不准还真有那些喜欢猎奇的富人,就爱端着高脚杯站高台上看这最原始的斗兽场,且还不用他们多费心思搞走那些难缠的穷兽。
可沈郁苡就盯上了,那些人能搞噱头,她怎么不能搞,开发好了,她的脚跟也就站稳了。先不说她打算怎么搞,首先她要先争到这块儿地。
沈郁苡通宵熬夜,磨了几天方案计划,在这座繁华城里像个不入流的流浪汉一样奔波在街道上,进出贫民窟数次,亲自探查,用浓重的香水掩盖身上呛人的烟酒味,才在那两个公司之间迂回谈判,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方案。
但就在即将签订合同前一晚,一通电话,就告知她这块儿地被容瑜笙搞到了手里。
沈郁苡那天晚上就想举枪敲响自家对面那扇门。
但她憋着呢。
毕竟赚钱这事儿各凭本事,哪有谁针对谁,你说是不是?
但事实上。
容瑜笙就像是用钝刀磨着沈郁苡忍耐的底线,一点一点的,仿佛孩童作乐,将那根紧绷的线磨得越来越细,即将断裂。
“容先生再见。”沈郁苡皮笑肉不笑,抱臂站在容瑜笙的办公室正中央,今天太阳很烈,刺眼的光透过高楼的玻璃窗笔直地扎在沈郁苡眸底,照出她瞳孔不显眼的纹路,眸色也变得异常得浅,浅到让她看起来真就像一条死盯敌人、不近人情的毒舌,没吐信子,但也足够让人莫名发毛。
助理站在办公桌旁,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外国男人,脸上还带着些理不净的胡茬,人看起来成熟稳重,是个会体贴人的,但他看着沈郁苡那样子,却完全没了欣赏美女的心思,他只下意识将视线转到地面上,光洁的大理石地砖投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他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那里面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艳花勾着他。
沈郁苡说完,转身离去,长发随着走动左右摇晃,半遮掩着细腰,她脸上的笑容也在转身那刻彻底消失,只低声用着在场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骂了句——爱背着人抢食的狗。
助理是精通中文的,这是在应聘之前就明文写在应聘要求上的,但此刻,他只能佯装自己就是个背墙不带子弹的蠢货,装傻。
沈郁苡上了停在公司门口跑车,摔上车门,她长呼口气,点了根烟,两分钟抽完,驾驶位的特利尔笑着踩下油门,还不忘问:“晚上去吃西餐怎么样,我记得还有块儿地也不错,换个方向呢。”
沈郁苡没吭声。
原地徒留汽车尾气的白雾喷洒一地。
高楼之上。
容瑜笙也点了根烟,他面前放着的文件正是让沈郁苡气急败坏的那块儿地,他垂眼看了遍,又抬眼问一边的助理,“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助理琢磨了两秒,才说:“我现在就叫人来清扫,除掉办公室里的香水味。”
办公室里混杂着厚重的烟味和香水味。
烟味是来自容瑜笙手里的那根烟。
至于香水味。
一般来自刚离开的沈郁苡,一半来自容瑜笙。
或许是刚见了热恋中的伴侣,容瑜笙身上残留着浓重的女士香水味,是很柔的山茶香,和沈郁苡带来的艳玫瑰香不同,甚至是完全矛盾对立的存在。
助理只当容瑜笙是厌恶沈郁苡身上的味道。
但容瑜笙只说:“你出去。”
他手指着门,赶人。
助理还没摸清这刚上任的容瑜笙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也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只当他是被沈郁苡方才那句骂得烦躁,便乖顺地退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好门,隔绝外界一切探究的视线。
人出去后。
容瑜笙咬着烟,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到脚旁的地上。
他走后。
助理按他说的叫人来打扫卫生,进了办公室,便看见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上堆满了烟蒂,凌乱散落,而西装也被烧得没了形,遍布黝黑丑陋的窟窿洞。
烟味彻底盖过了香水味。
仿佛之前那相撞冲突的味道从未存在过。
……
特利尔送沈郁苡回家。
车停在楼下。
两人一人点了一根烟,在路灯下,背靠车身,肩并着肩,闲聊。
“最近林炀被吉丽安搞得不厌其烦。”特利尔笑着陈述:“他还躲在我那栋小别墅里,要不你也去我那住呢,不想回家也没必要住在林炀这里。”
沈郁苡摆摆手,随意说:“这儿离公司更近。”
都是托辞,特利尔清楚。
他侧头看着沈郁苡的侧脸,说:“在躲什么,容瑜笙吗,那个男人。”
“一条讨人厌的狗而已。”沈郁苡讽刺道,若说之前的容瑜笙顶多是让她觉得厌烦,讨厌被缠着的感觉,那现在的容瑜笙就是让她恨得牙痒痒,感情方面,她大都无所谓,产生的负面情绪也很淡,但一旦牵扯上了利益,那一切都加了倍。情绪也开始无限扩大。
沈郁苡从不后悔她高中时候招上容瑜笙,以至于让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开始惦念她,至少那时候她是快活的,她从来都不会后悔,那种情绪太没用了。她只会彻底记住容瑜笙这个人,或许之后,忘掉容瑜笙这种事儿都不会再发生了。
特利尔点点头,他的视线落到头顶的路灯上,视野开始有些模糊,“沈,他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沈郁苡语气不太好,“他就是针对我,像容和明针对沈杭岭一样,一山不容二虎懂不懂?”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谚语。”沈郁苡记得给他解释这个,但没给他解释容和明是谁,但特利尔也不傻,猜得出来。
特利尔梅接着说这话题,只说:“沈,他到底是虎还是狗。”他估计揪字眼。
沈郁苡瞥他一眼,知道自己不自觉给容瑜笙抬了咖,没接话。
特利尔短促地笑笑,他掐了烟,也把沈郁苡手里的烟给夺过来,灭了。
沈郁苡任由他动作,晚上风有点儿急,她穿得少,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况且谈到这儿,她也没了兴致接着聊下去,便打算上楼了,无所谓烟的归处是哪。
沈郁苡拢了下薄外套,“我上去了。”
但特利尔拉住她手腕,说:“去我那里住吧,今晚把赫莲娜他们都叫来,喝点儿怎么样,你最近太累了。”
昏黄灯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格外柔和,话也体贴,碧眼就像是一片静水,但只要你踏入,便会发现其中陷阱无数,难以脱身。
沈郁苡对他这副模样完全免疫,她早就习惯了特利尔时不时装出来的这副温柔,特利尔这样大家族里的人绝对不是温柔乡,一切都是假象。
“别搞这副模样。”沈郁苡顿了顿,说:“走吧。”
在林炀这儿住这小半个月,她酗酒的时候都是半夜赶工作,酒精都要泡软了神经,但也没抽出心思来品,完全是麻木地灌,她确实需要和他们聚一聚了,今晚再一个人,她怕她晚上一个闹热,就拎着点儿什么敲容瑜笙的门去了。
她已经紧绷很久了,该放松一下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更何况。
沈郁苡上了车,余光看着后视镜。
她上了楼,今晚也未必一个人。
身后还跟着条阴魂不散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