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极远的天边烧起吹不灭的火苗,燥热的温度让吹过得风开始发涩。
“沈郁苡!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文渤诚站在教室的正中央咆哮者,身侧倒了一排桌椅,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为气极而浮起一层红。
沈郁苡则倚靠在班级门口,视线直直地落在教室里唯一存在的那个人身上。
她扯扯唇,“疯了?我可没有,你不如好好问问自己是不是疯了,才敢干出这种事。”
沈郁苡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
“造黄谣。”
“颠倒是非。”
“侮辱女性。”
“暴力倾向……哦不对,你已经实施暴力行为,不只是倾向了。”
竖起的手指一一放下,她撩起眼皮,一锤定音,“啧,真是个败类中的人渣。”
在班级外的走廊里,远远地站着不少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文渤诚干过的烂事。
但这家伙怎么胆子大得敢去造沈郁苡的黄谣啊?
这不摆明等着她亲自找过来吗。
寂静的走廊里又飘来沈郁苡的声音。
“造谣好玩?这辈子住在网站里彻底出不来了?是不是你以后出门都要给你打上马赛克啊,毕竟你的思想挺违规的,人也一样。”
沈郁苡说话声音不大,像是随口打趣一般,说到最后甚至轻笑了两声,弯着眼,直不起腰。
她扫视了一圈,踱步走进教室,从一张桌子上拿了张演草纸和黑笔,先是到走廊扬声问了句:“这是谁的?”
有个男生怯怯地举起手:“……我我的。”
沈郁苡看向他,“给我用用,一会儿再赔你一个。”
毕竟给文渤诚用完之后,估计也挺脏的,思想肮脏,他的手上也不会有多干净。
男生干脆摆摆手,“不用赔,不用赔,你放心用吧。”
就一根笔和一张纸有什么好赔的。
要求赔偿都显得他小气。
而且好不容易有人能收拾一下文渤诚,他当时还欺负过他呢!
沈郁苡得了允许,便走到文渤诚身边。
走廊里的围观群众都得了空子,便一股气儿得围到班级门口,伸着脖子像里面看。
沈郁苡把纸和笔扔到文渤诚身边,伸出手指向下重重一点,“写,道歉信。”
文渤诚却退后两步,呸了一声,“我道歉?沈郁苡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用力抬脚踩上那张草稿纸,留下个灰黑色的脚印,还颇为挑衅地冷哼了声。
沈郁苡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谁也不是,但是你确定你做错了还不道歉吗?我可从来没做过你口中的那些事啊。”
文渤诚怒视着她,根本不承认,“我可没造谣,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拿什么证明我说的都是假话?”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你把衣服脱了,让他们看看,他们不就知道我是不是造谣了。”
脱衣服?
文渤诚可真敢说,真狠。
大家都知道他嘴里吐出来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造谣,但是谣言从来都是没法澄清的。
所以大部分中了招,被谣言缠身的人只能认栽。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沈郁苡,本以为她会生气,但没有。
沈郁苡不怒反笑,笑得像刚看了部封神的喜剧,她连连拍手鼓掌。
“真是牛啊,你所说的澄清谣言的方法真的应该被计入史载啊。”
但这句话尾音还没彻底落地,耳边就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再看去。
沈郁苡悠闲地拍拍手上的灰,而文渤诚身边则倒着个砸到墙上又被反弹回来的椅子。
椅子的边框被磕得掉了层漆。
文渤诚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耳边一阵鸣声,呆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转动眼眸,看向自己脚边的椅子。
他又抬头看向沈郁苡的笑脸。
沈郁苡和他对上视线后,又礼貌地笑笑,再次递给他一张草稿纸,但也只是递到他面前两步远的位置,然后———
松手。
任由草稿纸飘落在地上。
“道歉信。”她又重复了一次。
但这次,她还添了句:“一会儿去买个笔记本,一页写一篇道歉信,一篇写给一个你曾经欺负过的人。”
她抬起手指向门口指去,指尖的方向划过一张张错愕的脸。
“你应该能认真写吧?”
沈郁苡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文渤诚的回复。
她哼笑一声,“算了,不写就不写吧。”
不再纠结那一张道歉信,她潇洒离场,门口的人群让出来一条道路。
等她走后,人群才再次喧嚣起来。
“沈郁苡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像她啊。”说话的人略显茫然。
有个知情的人开口:“她一天一个脾气,谁知道她每天都是怎么想的,但是总归文渤诚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还有人感叹道:“这年头,那些不良青年欺负人都不敢欺负到沈郁苡面前去,这文渤诚也算是直接欺负到沈郁苡头上去了,造黄谣啊,估计他能被沈郁苡记恨一辈子。”
这时,文渤诚猛地把身边的凳子踹到一旁去,想不明白是谁把话捅到沈郁苡耳边去的,咒骂了一句。
—
“沈郁苡,看打球去吗?”安赫茹凑近,问了一句。
沈郁苡闻言抬头看她,摆摆手,“你去吧,我现在没空。”
她正研究怎么走以后的路。
沈杭岭最近总说打算以后把她送出国去留学,沈郁苡倒是无所谓他把自己送去哪,毕竟在哪都是一样过活。
但沈杭岭好像打算把她当成普通千金来敷衍着养活,好好磨磨她身上那股子疯劲。
这可不是沈郁苡想看见的。
沈杭岭动了这种心思,说明他以后不打算把沈家留给她来管。
不给她还能给谁?
给她那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弟弟沈远牫?
那更不可能。
所以沈郁苡得好好琢磨琢磨,让这事定了局。
安赫茹听沈郁苡说不想去,自己也没了兴趣,于是坐在她对面,说:“你忙什么呢,连看球都不去,沈远牫也上场,你这个当姐的不去看看?”
沈郁苡睨了她一眼,“他有什么好看的。”
安赫茹耸耸肩,“实在太没意思了,总要找个事儿打发时间。”
墙上悬挂的钟表指针仍在走动,时间缓慢流逝,从窗口,倏地传来一阵喝彩声。
安赫茹忙跑过去看,她垂眼看楼下的篮球场,“沈郁苡,好像是三个年级混打的局,每个队里都不止一个年级的人,还挺热闹。”
沈郁苡舔舔干涩的唇,身子向后靠,看向她,问了句:“你想下去看?”
她脑海里关于整个局的大致模子已经成型。
万事俱备,但沈杭岭那老狐狸应该也不会放任她耍花招。
算了,随便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之她又不会死。
沈郁苡站起身走到窗边。
文渤诚也在下面。
刚才那事也就在高二年级传开了,别的年纪没几个听着风声的,毕竟也没人会去特意大肆宣扬。
那摆明是想不开了。
所以文渤诚在低年级的球队里如鱼得水,脸上还挂着笑,丝毫看不出他内心龌龊。
可他骨子里分明烂透了。
“走吧。”沈郁苡扔下这句,“看看咱们的造谣领域的将军。”
到了篮球场旁,她也没靠的太近,因为人群呐喊助威的声音震耳欲聋,离得远点,省着耳鸣。
文渤诚刚下场,脸上的笑还没收,就察觉到场边的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大都目露八卦的兴味。
他的脸僵了僵,又面色无常地往外走。
果不其然,没走出两步,他就看见沈郁苡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蹦出来一句。
她身边则围着几个人,手里拿着笔,在一张张草稿纸上写字,黑色的字迹填满白色的纸张。
沈郁苡一抬眼,看见他,便兴味地笑笑,朝他招手,“过来啊。”
文渤诚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听着身旁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一半的人把视线从篮球赛上转到自己脸上。
他才迈开步子过去。
沈郁苡递给他一摞写满字的纸。
文渤诚一字字地看。
都是他曾经造黄谣时候说出去的话。
露骨、不堪入目。
沈郁苡扔给他一根棒棒糖,“别晕倒了,补充补充能量…你不低血糖吧?”
文渤诚闻言扯扯嘴角。
还真是贴心。
他突然后悔造沈郁苡的黄谣了。
之前之所以能无所畏惧地连沈郁苡的黄谣都造,就是因为造谣没成本,而且没人能彻底澄清。
沈郁苡她也不过是个女的。
再睚眦必报又能怎样?
可就在短短两个小时内,他这两年说过的所有话,一字不漏地都被记录下来,传诵在校园里。
“…你怎么做到的。”他有些颤音。
沈郁苡歪歪脑袋,笑着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文渤诚却不敢再走近,怕周围的人都因此明了那些话真是都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此时正急着道歉认错。
一句两句没什么。
但他说得话真都传开。
他会被退学都不是不可能。
因为那话有多脏,涉及的人有多多,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沈郁苡见他又静止不动,啧了一声。
于是她转过头,接着说那些文渤诚说过的话,让身边的人记下来,然后把纸张打印,一个一个地发出去。
她可不怕事情闹大。
沈郁苡最不缺的就是后路。
文渤诚明白他这样僵持下去对自己也没好处,于是走近,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话的。”
沈郁苡这才嫣然一笑,抬眸看他,随手指指人群,“你猜猜,有多少人恨你。”
文渤诚不再回答。
太多了。
因为他的谣言而被退学的也不在少数,如果被人记恨就会下地狱的话,那他可能会在地狱里被焚魂。
“道歉信。”沈郁苡话又绕到这个上面。
文渤诚紧紧牙关,说:“我只写一次,以后不要再刁难我。”
沈郁苡没忍住笑,说:“你这人可真有搞笑天赋,我刁难你?”
“我只是把你说过的话都写下来给大家看看,然后让你给那些因为被造谣而受到伤害的人道歉,我怎么就刁难你了?”
文渤诚知道自己又触了霉头,闭上嘴。
沈郁苡懒得搭理他。
本来以为能有多大的能耐,才敢天天造谣,谁成想,他不是胆子大,只是仗着被造谣的人张不开嘴。
废物一个。
“你把道歉信写了吧,然后这事儿就翻篇。”
沈郁苡像大发慈悲般放过他。
但安赫茹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暗光。
文渤诚长舒了口气,提到喉咙的心也放回了胸膛里,说:“好。”
说完,他忍耐着众人的注视,转身离开。
“那还写吗?”有个人问沈郁苡。
沈郁苡觑他一眼,语气随意,说:“写呗。”
“那不白写了吗?”
“白写?”沈郁苡重复一句,说:“怎么会白写,到时候会有好心人把这些话装订成册,送到他爸的公司去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好心人姓沈。
大家了然。
此时,因为刚才那出好戏,观赛的人散了一小半,让出来球场的一个小边缘。
沈郁苡顺着那个方向能看清球场上的情形。
她不懂球,但也知道进球多就是打得好。
沈郁苡看着沈远牫在球场上节节败退,对手的球队里有个男生打球格外抓人眼球,且他鼻梁高挺,样貌不错。人算是清俊洒脱。
整场下来,沈郁苡就盯着他,看他秀操作了。
安赫茹方才就看见她看球看得目不转睛,这下,场子散了,她才出声问沈郁苡:“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你不是看不懂打球吗?”
沈郁苡瞥她一眼,说:“看人呢。”
安赫茹眸子瞬间亮了,问:“谁啊?”
沈郁苡如实回答:“18号。”
顿了顿,她又随口问:“那18号是谁啊?球打的还挺张…”
扬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一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剩下的那两个字咽回喉咙里。
撞到她的人连忙道了个歉。
而容瑜笙则穿着18号球服站在不远处,回味着刚飘进耳朵里的话———
“那18号是谁啊?球打的还挺脏。”
容瑜笙扯扯嘴角,扫了沈郁苡一眼。
他确实打得挺脏的。
看他这一场球赛,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她眼前都脏得蒙了层黑灰。
还委屈她了呢。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