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曜宫忽然狂风大作，飓风形成一个极大的漩涡，吹得人泪眼迷离，无法视物。
“啊！”那名断手的侍卫与饕餮率先被卷入漩涡中不见踪影。
“每年这个时辰到，玄洞打开了，走！”媒婆连同余下的三名侍卫、四名轿夫、仙婢红梨与浮秋一道主动跃入玄洞不见踪影。
云锦月呆掉了。不是吧？
那像龙卷风一样的洞口一看就是通向死亡差不多的路，他们竟然全部自己进去了？
她觉得不安全，想撤退，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往洞口吸，抓住一旁的树干都拉不稳，下一瞬进入深灰色的玄洞中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太曜的残影见此，无可奈何。
进了天曜宫结界，那便出不去，吸入玄洞通往令满天诸神闻风丧胆的六界蛮荒之地，无人可幸免。
往日饕餮能独守桃林千年，也是每年此时，挖了个地洞，掩埋身躯，才能躲过劫数。
而今……
位于深渊地底的太曜本体神识一转，残影跟着前去搜寻云锦月的身影。
云锦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龙鎏金的巨大床上，旁边站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丫鬟。
“五天妃，您醒了！”那名丫鬟自报家门，“奴婢素莲，是五殿下派来伺候您的。”
“哪个五殿下？”云锦月从床上坐起身，下床，打量着整个房间古董、盆栽、八合散的精致屏风一应俱全，明净的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走到窗户边一看，只见外头的花园诧紫嫣红，争妍斗丽，处处张灯结彩，一看就知道是正在办喜事。
远处，还可见浮云漫天，整个府邸竟然座落在天上。
“自然是尊贵的太曜五殿下。”素莲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为她解答疑惑，“天曜宫千年无人居住，过于陈旧，您这是在殿下的别馆——天绮宫。此宫殿位于天宫最东面，晨昏景致秀丽，十分适合修身养性。”
最东面……云锦月眼神一眯，侧首看她，发现这小丫鬟态度恭敬，脸上却没有一丝人该有的表情。
“环境不错啊。”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我成亲的时候，怎么那么寒酸，也不见太曜把我接来这拜堂？”
“哦……”素莲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五殿下在考验您。毕竟，您只是一个凡人，若是嫌成亲的地儿不好，嫌贫爱富，殿下自然是不会理会于您。您现下已是殿下的天妃，自是不必呆在天曜宫那等破败之地。”
“我还是喜欢破地方。要不，送我回去？”云锦月是真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繁花越美，她心里越毛。
“……”素莲没想到她这反应。
若是以往的新娘，哪个从破落的宫殿至此，不是开怀的喜形于色？
“奴婢无法做主。”素莲比划了一下门外，“您就安心住下。奴婢带您去熟悉一下环境？”
“也好。”云锦月跟着她出了房间门，走过幽曲回廊，欣赏着假山流水，漫步于花丛间的鹅卵石小道上。
一阵清风拂来，吹动着人的衣袂飘飘。
云锦月的心却越发沉重。
之前在北辰仙府，她是看到过一园子的花的，花香四溢，那就跟人间差不多。
哪怕到了布满结界的天曜宫，那枝她送给太曜的铃铛花从袋子里取出来时，也有香味。桃林里有一股桃果的气息。
这里……
满园的花海，风吹着，竟然没半缕花香。
抬首看那天上的阳光，很刺眼。照理来说，该是很晒的，为什么她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心里有所怀疑，她面上却半分不显。
“五殿下不喜欢宫里太过鲜艳之色，这些花儿，可是特地为您种的呢。”素莲指了指满园美景，“您可还喜欢？”
“不喜欢。”云锦月直言，“开得正艳，非一朝一夕之事，这是为他前面的九百九十九个新娘播种的吧。”
“……”素莲没碰到过如此不识抬举的女人，僵了一下脸色，“想必，您也知道，前面的都仙逝了。您是这宫里，唯一的女主人。”
云锦月倒是好奇了，“你侍候过多少任女主人？”
“您不该问这般的问题。”
“那她们怎么死的？”她好盘算，自己会轮到个什么样的死法。
素莲脸上扬起自以为阿谀奉承、却不见皮笑的笑，“奴婢告诉您，您可别说出去，一个下人多嘴，命就不长了。”
“没问题。”
素莲斟酌了一下，“五殿下体质特殊，饮其血肉，吸其仙魄，便可获得他的仙功修为。之前那些女人，是因为她们痴心妄想，试图行刺五殿下获仙功术法，这才被惩戒殒命。不过，您放心，五殿下说了，只要您乖乖听话，他会疼你。”
“是吗。”云锦月耸耸肩，认为内情不一定这么简单。
不可能，九百九十九个女人都那么贪婪吧？
“传膳时辰到了，奴婢带您去用膳。”素莲朝着大厅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
“仙人也要吃饭？”云锦月随后跟上。
素莲一脸羡慕地看着她，“那是因为殿下体恤您一个凡人，特地命人备的。”
“那好。”她正好饿了。
走进大厅，一排仙婢在旁站候，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类似人间的各种菜肴，红烧鸡、酱板鸭、黄金炸鱼、佛跳墙……道道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
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物，竟然没有香味。
云锦月坐于桌前，拿起筷子戳了戳其中几道菜，发现是真的吃食。
不过，再饿，她也不敢吃，怕有毒。
素莲站在她身旁，已经为她盛了好饭，装了一碗人参鸡汤。
云锦月淡然的眸光在后方的一排侍婢身上溜一圈，“我不习惯那么多人侍候，都退下吧。”
一排侍婢起先是看向素莲，见其点头，才恭敬地一一退下。
云锦月微嘲地勾起唇角，她一个主母，说的话，竟然还没婢女的眼色管用。看来，是她微不足道了。
“您用膳，岂可无人照拂？”素莲夹了一块炸鱼进她碗里，“奴婢为您布菜。”
是非盯着我吃吧。云锦月碗里的汤与鱼都倒进脚边装废物的精致木桶，“我不吃鱼。”是不可能的。
“那您喜欢吃什么？”素莲耐心地询问。
“这里都没我爱吃的。”也是假话，不敢下嘴而已，“给我一碗长寿面吧。”没有的，总可以离席吧？
素莲随手一捻花指，一碗面就出现在她眼前，“请享用。”
“……”云锦月可能是电视看多了，感觉面前这碗，不是面，而是一条条的虫子，“我在减肥，那就偿个一两口。”
端起碗，她装着要扒面，发现素莲盯着自己，吩咐，“给我盛汤。”
“是。”
她乘着素莲分神装汤，连忙把碗里的面扒一些进袖袋里。等素莲看向她的时候，她已坐得端装，装着脸颊鼓鼓地在咀嚼。
实际上在嚼空气。
素莲见她吃了，倒是稍放下心。
“饱了。”云锦月放下碗筷，“有茅房吗？”
古代的厕所是这么说的吧。
素莲眼中划过一丝鄙夷，“天宫祥瑞，能到此的，都是神仙。都僻谷了，自是不需要那污秽之地。”
“北辰仙府还设宴款待楼伽上神呢。吃了总得拉。你别骗我，仙府里就有茅房。”云锦月没错过她脸上的神色，“既然你没准备，找个偏僻的地方，我自己去解决。”
“奴婢给您变出来……”
“不行。我要建造出来的坑，才拉得出来。”云锦月起身往门外走，“你凭空变出来的，跟真空的有什么区别？”
素莲只好跟上她的脚步，“那您跟我来。”
走了大约一小会儿，她指着一幢房子后头，“屋后无人。您可就地解决。”
云锦月绕到房屋后，发现是一片看着很昏暗的荒芜树林，诡异兮兮的，藏在林间，倒是能方便。
实在是想尿尿，左顾右盼了一下，没人，就蹲在一处灌木丛里，撩起裙子，解开裤头，蹲下放水。
黑硬的地面忽然冒出了一只枯瘦得只剩骨头的利长五爪，爪子眼看就要抓到云锦月的屁股。
突然，一道热流浇在爪子上，爪子上升的动作抖了抖，略有停顿。
下一瞬，云锦月已经穿回裤子，放下裙摆，走离原地。
丝毫没发现地面长出来的枯手在冷风中摇曳，越伸越长。
云锦月走了几步，打开袖袋一看，发现原本倒进袖袋里的面条竟然全变成了一根根长长的黑色虫子，瞬间吓得她头皮发麻。
她白着一张脸，也不敢真的出声。
连忙脱了衣服，把宽广的袖袋翻过来，将袋里的长条虫子全抖落在地。
等确定衣服里没有隐藏的虫子，她才将外衫穿回身上，小脸苍白如纸。
尼玛，还好，老娘没吃那些面条。不然，这些虫子要是从胃里钻出来……
啪啦！
干裂的泥巴破土而出的声音。
云锦月转过身，发现刚才‘浇过花’的地方，竟然爬出了一具酱紫色、像腊肉条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