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知者的梦境
跳动。剧烈的跳动。
那急促而规律的声音回荡在胸腔，响彻于耳边，
只得用力按住胸口才能略微抑制那即将跳出身体的感觉。库帕族在临近崩溃、孤注一掷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
明明想往前走几步，却感觉双腿难以抬起，着急地用双手抬起大腿，才发现一直在抖动。
我在害怕什么？
回想起自己这短暂而平常的一生，作为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按部就班地经历了大人们所说的害怕。
会因为打破玻璃而害怕，也会因为被发现偷偷玩游戏而害怕；会因为查询成绩而害怕，也会因为向喜欢的异性表白而害怕。
无论怎样的害怕都比不上现在。尽管自己还从未有过对死亡的担忧，此时此刻却有了捷足先登的体会。这是一种恐惧，一种超越死亡的恐惧。
猎犬就在身后，快踮起脚尖逃跑吧。
“！”
跑啊……！
无论如何都不能迈出半步，只能不断地用双手抬起腿，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
身后，潮水般的噩梦张牙舞爪地扑来，它们就像被拷上枷锁的恶灵，每一次疯狂地舞动身体都是在挑战脆弱枷锁的牢固。
就在恐惧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刻，派森猛地睁开了眼，亦真亦假的现实呈现在眼前。尽管环境幽暗，模糊不堪，但幸亏空中那些散布的光点，得以点亮几分视野。
“你醒啦？你好像还没睡醒……”
共枕于身旁的红发少女似乎同样是刚醒来，她睡眼迷离，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在与派森对视后，她露出了可亲的笑容。
这从未有过的温柔让派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不对，这绝不可能是她。
这一定是幻境。
不过，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身影出现在了身旁，就像突然聚集在一起的浓雾一样出现。
她们都是同一个模样。
不知何时，身旁那位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抹烟云。
耳边传来了好几个说话的声音，但因为都是同一种声线，听起来就像是一些一起播放同一个音频、但进度不相同的电子设备。
“听说世界上有一种小精灵，她们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轻盈地飞过千万人家，用魔法为他们消灾祈福……真美好呀。”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我拥有保护大家的力量，当灾难降临时，我一定会为了这个世界而战！”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球体，也没有完美的生物，谁也无法想象，我们为了让优点盖过缺点，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依我看，这个世界就是一坨屎。”
眼前四位模样相同的少女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似乎这四句话里只有一句的确会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会是哪句呢？
她们突然没有再说话，而是齐刷刷地看着派森，好像是心有灵犀地等待着他指出真正的那一位。
派森仔细回忆着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语，再结合自己对她本人的认识，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了。
他依次看向每一个少女。
“千万别急哦，放轻松，吸气——呼气——”
“如果这让你很难选，那我将自愿消失来为你排除一个选项！”
“你若幸运，有四分之一的概率能够选对。但可悲的是，这本应该是一道填空题。”
“看我干嘛？还看？再看把你眼睛抠出来。”
虽然面貌相同、性格迥异，但除了最后一位少女外，她们都意外地非常友好。
她们的身影若隐若现，直觉告诉派森，如果不能从这些朦胧的分身中找出真正的她，自己可能永远都会迷失于这样的幻境了。
终于到做决定的时刻了。
在一番深刻的思考后，他最终指向了第一个少女。
“虽然我很高兴，但……”
“真是糊涂，要有舍小为大的精神！”
“指正一下，是最正确，而不是最心仪。”
“笑死，你还真选上了是吧？”
气氛瞬间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也许是因为派森错误的选择，也许是最后一个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但无论如何，他似乎闯祸了。
他感觉周围的环境就像是被风暴吸入一般，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消散。在重重迷雾消失后，他竟然看到了略微熟悉的场景。
如梦初醒。
睁开眼，底下是一张巨大而卷曲的枯叶，会随着身体的扭动而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去继续破坏这片枯叶，于是索性就躺在上面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脚踏声，本就濒临破碎的枯叶瞬间从踩踏处开始解体。
来者是……
“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迪帕。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
“阿露娜让我来找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嗯？何时来的？”
“这很重要吗？”她双手使劲按摩着头部，想要驱散脑子里残余的那些东西。“你做梦了吗？”
“嗯？嗯。”
派森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迪帕和派森走在寂静的森林中，虽然感觉暮色森林的气氛和刚才的梦境有几分相似，但因为旁边多了一位可以聊天的对象，倒也没有那么令人压抑了。
“也是四个围着你？谁？”
“你。”
“……”
“也是，毕竟我这么强，被你仰慕也是理所当然的。”迪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派森回想着梦里的那四个迪帕，因为性格与本体割裂得太厉害，以至于只有最后一个喜欢冷嘲热讽的迪帕与旁边这位本体有些相似。不过认真地说，她更像是从本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我梦到了我妈。”迪帕冷不丁地说。
“哦？是什么样的？”
“关你什么事。她在梦中也是有四个，每一个性格都差很多，只有最后一个和记忆中的模样比较相似。”
“这样啊。”
虽然有点好奇迪帕的母亲，但根据迪帕的说辞，他们做的梦都有些相似之处。
“总是会出现四个自己认识的人，并且他们虽然一个样子，但性格完全不一样。是这样吧？”
迪帕只是嗯了一声，因为他们已经到阿露娜家的入口了。不知为何，这一片充满了一股强烈的慵懒气息，就像是深冬之际的万物沉眠。
“去好好问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