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灵魂的归途
“小心点！”
派森对准灵魂将巨大的镰刀挥下去，却将对方肉体的脑袋砍了下来。
“创世神在上。不知天堂是否会接收一位肉体残缺的灵魂？”
“会的。”伊登捡起他滚落在地板上的脑袋，用灰胶粘了回去。
待伊登熟练完成一切后，她才发现派森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死神的。”
“再随我去收掉一个灵魂，我就告诉你。”
派森看着那沉重的死神之镰，锋利的刀面随着动作闪烁着寒光。上面沾染的些许鲜血，让这把利器更显残暴。
伊登说，这把武器虽然是斩向灵魂、让灵魂寄宿其中的工具，但作为常规武器来讲，它也是不可小觑的冷兵器。若是直接挥向生物使其致死，也是可以收割灵魂的。
“听起来适合那些总是最后一天才赶作业的。”派森说，“不用一个一个找濒死的了。”
伊登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听到海的声音。”她说，“还有求救的声音。我们走。”
“去收割灵魂吗？可是对方在求救啊？”
伊登没有回答他，而是开启了一道裂缝，径直迈了进去，派森只得紧紧跟上。
刚走出来还未适应咸湿的空气，就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一个小孩子在水中奋力挣扎着，他看到这两个身影后想大声喊叫，却呛了一大口水。
派森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救人，却被两条尖锐的肢体钉住了双脚，无法动弹。
“他要淹死了！”
“看来我们来早了。”伊登自顾自地说。“你看，这里空无一人，海水也毫无退潮之势，除非奇迹，否则他今天必定命丧于此。”
“可是，我们不能成为这个奇迹吗？！”
伊登转过头，凋零的气色让派森感到阵阵寒意。她双眼发黑，毫无血色的嘴唇缓缓打开，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不能。”
“咕噜噜！咕噜……咕……”男孩惊恐地拍打着水面，不断激起的水花和卷过来的层层浪花将他淹没，直到海面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我恨你们！！”灵魂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海滩上。
“你听到了吗？！”
派森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悔恨。
只有手持死神之镰才能看见脱离肉体的灵魂。只见伊登用那瘦弱的手臂将死神之镰像回旋镖一样抛了出去，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稳稳地回到了她的手里。
“他的怨念过于强烈，只差最后一步就被去尘所接收了。”伊登淡淡地说。“但他最后还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夜色中，沙滩泛闪着朦胧的白光。潮汐遵从着它严格的纪律，反复洗涤着那片光滑得能够反射月光的沙滩，偶尔它会打破戒律，吞没更高处的沙堆——所至之处，万物趋于平庸。
沙滩上还有着两处杂乱的脚印，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进行了一番交流。若是追随风的踪迹，也许还能略闻一二。
“我这一生犯下了太多错误，灵魂变得污浊，死后无论是极乐之地还是去尘所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只能作为一个孤魂游荡在世界各地。”
“你说我后悔吗？当然是后悔的，我们都想回到过去，哪怕是前一分钟，那可能会拯救一位已经逝去的亲人，可能会复燃一段尚有余温的恋情，甚至重拾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但当我们真的回到过去时，真的会有所作为吗？生活在一个无序化的世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我们才不断干涉着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有序。”
“跳过这个禁区，又会有意想不到的陷阱等待着，而所有的错误都在向这位拼命挣扎的人重复着一个冰凉的现实——想要改变既定事实，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后来呢？”
“首席死神找到了我，他愿意洗涤那肮脏的灵魂。他为我挑选了一副新的躯体，并让我以亡灵族的身份复活了。我自愿通过考验成为了见习死神，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他，更是希望世间孤独的灵魂不再陷入无尽的轮回。”
“哗啦。”
突然涌上来的潮汐抹平了凹陷的脚印，随后悄悄地退了下去，就好像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
“当！”
地板被砸出几道裂缝。
喧闹的乡村酒馆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二、三、四……”
视线的中心，是一位身着黑色斗篷、手握巨大镰刀的不速之客。她开始清点着酒馆内的人数，所有人都没有吭声，举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中，正欲起身的身躯也一动不动。在她数数期间，时间似乎变得非常慢，慢到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四十九个。”
人们突然“轰”的一声四散逃开，每个人都不顾一切地狂奔，撞在一起的人相互推搡，甚至大打出手。桌椅、酒瓶被冲散、踢飞，只为接近那代表着希望的大门。
率先逃出酒馆的人反手就把大门甩到身后，“咔哒”一声关得紧紧的。就在他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时，一根灰色的肢体穿破木门，准确无误地捅进他的脑袋里，然后拖了回去。
“今天花了不少时间和他待在一起，就辛苦一下你们吧。”
也许是被逼入绝境而产生了求生欲，几个人手拿半截玻璃瓶，一边大喊着一边冲了过来，希望有奇迹发生。
伊登用力握住镰刀，先于上方洒出一道带有星星点点的鲜红月轮，然后将镰刀砸向角落，胡乱涂抹，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峦陡然出现。
每一次横挥，都为山尖添加了一朵奇形怪状的浮云，每一次竖劈，都在山腰种下一棵歪歪扭扭的奇树。她将镰刀拖在身后，行云流水地勾勒出盘曲而上的河流，脚踩颜料，缓步前进，走出旅人蹒跚渡河之境。
最后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涕泗横流，见死神逐渐靠近后抱着头蹲在地上颤颤发抖。
“死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能前往极乐之地是一种恩赐。”
就在他闭上眼等死的时候，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他悄悄睁开眼，发现死神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