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后三个问题
派森睁开眼，却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
“你醒了。”
迪帕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和派森平行。“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没错，你又被我杀掉了！”
看来在认为对方多少有点奇怪的这件事上，达到了意想不到的双向奔赴。明明将派森的身体大卸八块，却丝毫没有愧疚感，反而像这样沾沾自喜。
“不过因为我在附近只找到这一管牙膏，还是快用完的，我就只粘最重要的地方了。”
派森晃动了一下眼珠，明明自己的头还搁在桌子上，身体也是七零八碎的，到底粘哪儿了？最重要的地方……
“你刚刚突然跟疯了似的跪在地上抱着头，嘴里还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也挺难受的，然后哇哇乱叫，口水吐得到处都是，还在边拿头撞地边……”
派森赶紧打断了她。
“快朝着我的脑袋来一下。”
“为什么？”
“我要忘记刚刚听到的一切。”
一想到自己在迪帕面前作出了这般疯癫行为，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所以，就算是骗自己也好，他恳求迪帕能一击将他打至失忆。
“啊？你是笨蛋吗……要是给你打成智障了，那我岂不是还要担负起各种责任？而且，我应该会直接跑路哦？”
“有空说这些，赶快给我解释一下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发癫啊？”
于是派森把刚才的体验和斯塔夫的话告诉了她。
“真麻烦。干脆每次你听到那些话我就杀你一次吧。”
“如果我在上厕所呢？”
“那算了。真恶心。”迪帕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如果专挑你上厕所的时候来讲悄悄话，那这个外星人也是个恶心的东西。”
“……那还是去森林找找那个妖精吧。”
如果这样打算的话，就要去郊区的暮色森林了，怎么到那里是一个问题。
正在思考之际，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虽然现在不少车子都用元素驱动了，但军用车仍然用的汽油作为燃料，据说元素发动机能够给范围内的所有设备充能，不论敌我。
因此，这种技术很快就退出军事上的使用了，即使有着更优秀的性能。
“有了。”
迪帕跑到路中，逼得人类军队的运兵车一个急刹。等等，她不会是要……！
她将手搭在车窗上，指了指后面，示意司机滚出来。
全副武装的司机和副座惊叫着下车逃走了。接着，车棚里的士兵们同样一窝蜂抱头鼠窜，刚刚还满载的运兵车，瞬间空无一人。
“……”
暮色森林，6a级景区。
白天宛如黄昏，夜晚犹如黎明。
这里不断循环着生命的诞生与垂暮，即使游览过茂盛生长的树木和令人垂涎的花丛，沉重的气氛也不经让人感慨，大自然也会创造如此让生命无法喘息的环境，如此凋零的气象，如此苍茫的暮色。
“这里真的会有树妖吗？”
“我查查。”
迪帕从一开始就戴着一副护目镜，虽说是护目镜，但仔细一看，只是一副头戴式显示仪而已。
“怎么没网啊！”
迪帕气急败坏地朝着路边的树干踢了一脚。
“？”
她抬起显示仪，宽阔的小路中哪有什么树干，只有被踢中小腿但一声不吭的派森。
派森不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亡灵族了。这个女孩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倾向啊，他在心里琢磨着。
但毕竟没有任何感觉，他也不好责怪对方。
来到修建气派的验票口，只看到一个工作人员坐在那打瞌睡。
派森敲了敲玻璃：“你好，两张票。”
“军人和一米三以下的小孩免票，六十五岁以上老人、大学生、残疾人和孕妇半票。”工作人员眼睛都没睁开，像是下意识般地说道。
“为什么会把大学生列入老弱病残孕里面啊？”
“我是孕妇，给我半票。”迪帕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
工作人员和派森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你这也看不出来啊……有检查单吗？”
“额……”
迪帕拉着派森来到一旁，亮出光刃：“看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省钱了。”
“你、你不会要打劫这里吧？”
“你当我什么人了？”
“暴力女。”
派森一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
过了一会，两人又来到窗口。
“冒昧问一下，你先生他没事吧……”
“他不是我先生。额，他现在是残疾，可以半票吧？”
“有残疾证吗……喂喂喂别拿上来给我看啊我知道了知道了！！”
“一、一共是四块五毛钱。”
“夺少？”
“四块五。”
迪帕抬起头，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票价三元一位”。
自动观光车上。
为了尽可能保留自然本色，暮色森林的开发非常简单，仅仅是建造了两条条穿越在各个不同生态圈的自动轨道。欣赏美景已经足矣，如果是寻人的话恐怕得另辟蹊径了。
派森正思考着怎么找到树妖。
“如果是树妖的话，应该是树变来的吧？”
在经过一片看似正常的树林时，派森一跃跳下观光车。
“啪啪！”他挨个拍了拍树干。
“别拍了，你这样找得到个鬼啊。”迪帕走了过来，“我听说只要砍的树足够多，那棵树妖变的树就会现出原形。”
“如果砍的就是树妖呢？”
“嗯……那就是她罪有应得的。”迪帕亮出光刃，将它们变成斧头的形状。“动手吧。”
“咚！”
迪帕刚砍第一下，昏暗的森林的深处好像飘散出一股扼住喉咙的气息，不紧不慢地地拨动着两人的神经。
“这气息难道是……”迪帕全身警戒起来。
“树妖？”
“树妖个屁，是死神！”
死神又来了。
但这一次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而是在一阵阴风阵阵后，身边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已经没有在森林里了。
这里是个小木屋。
只有简单的桌椅和简陋的床，好像是很久没人用了。一盏明亮的灯吊在天花板，一根木棍倚靠在门后，三两个木篮倒扣在地上，所见之处皆是岁月的痕迹。
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披着灰色外衣的少女坐在床沿上。她纯白色的头发令人瞩目，与第一次遇见一样，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
“哼哼……”她正在小声地哼着曲子。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伊登。”派森比自己预想得要冷静得多。
“你的腿还好吗？”
“多亏我已经是亡灵了，”派森把“已经”两个字说得很重，“基本没什么痛觉，修复也方便。”
“是吗。”伊登释怀地抿嘴而笑。
“我在医院那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乡下？”
“也许是梦游吧？”
看起来伊登并不打算让派森知道这些。
“……伊登，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伊登看着窗外发呆。“谁知道呢？”
派森也随她看向窗外。原本是透明的玻璃沾满了斑驳岁月，给屋外本就不太清楚的混沌景色更添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伊登知道这些但被要求保密。
也许得换一换提问内容和方式了。
“我想起一种简单明了的问答方法，我提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如果不太方便，可以拒绝回答。”
“……”她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问吧。”
“你真的是亡灵族吗？”
“……是的。”
死神带走灵魂前往极乐之地，而亡灵族中途截住灵魂……完全相反。
“我的确是死于器官衰竭吗？”
“是的。”
那为什么自己没有这部分的印象了？
“最后一个问题。”派森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我们……以前认识吗？”
“……”
她只是微笑着沉默不语。
“抱歉。”派森低声说道。
伊登拿出那本看了很多遍的书，“哗啦哗啦”翻动着书页。在清澈明亮的光线之下，她的身影好像披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外衣。
“下次帮我带几本书吧。”
“还有下次？什么时候？”
“……呵，”伊登发出玩味的笑声，“等你想起我了，我就会来。”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这一切……”
“真过分，就不允许死神交个朋友吗？”
她将眼睛睁得圆圆的，嘴角却有些不愉快地下垂着。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嘿嘿。”伊登变脸似的又笑了笑，“那么，作为赔偿，就给我带一本自然方面的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