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过年
中平六年（公元 189 年）的冬季异常短促，仿佛匆匆而过。
刚过完腊月，紧接着就是正旦佳节，汉天子刘协宣布更改年号为初平。
然而，这个新的年号更多地只是一种美好的期许罢了。
那些心怀大志、目光敏锐之人都心知肚明，天下即将陷入混乱之中，局势已然无法挽回。
想要再次看到天下太平，恐怕那时已经江山易主，不再属于汉室了。
汉朝时期的正月新春远比后来的时代更为热闹非凡。
其他人家早已忙碌起来，里里外外地清扫房屋，举行各种祭祀仪式。
那些年前出门远行的旅客和游子们，也都会赶在这一天之前归家团聚。
一家老小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或是玩着投壶游戏，或是欢畅地饮酒作乐，共度佳节。
华安一大早就按照惯例给府中的仆人们发了工钱，让他们回家欢度新年。
然后，如往常一样，他把自己独自关在家中，默默地发呆。
因为在上一世，他本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每到别人家欢庆过年的时候，对他来说反倒像是一种折磨。
每当此时此刻来临之际，那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的孤独感，总是比平日里更为强烈浓郁得多。
“罢了罢了，横竖不过就是个年节罢了……”
百无聊赖至极的华安，首先迈步走进厨房，翻找出一些仆人们临行前特意替他准备好的美酒佳肴，并将它们一一搬到庭院中央摆放整齐；
紧接着，他转身前往马厩，牵出自己心爱的坐骑——紫炎。与此同时，还顺道从马厩里抱起好几捆已经晾晒干燥完毕的草料。
就这样，形单影只的人和膘肥体壮的马，也便权且当作一家团聚了吧。
“小炎子啊，今儿个可是过大年呢！你就敞开肚皮尽管吃喝吧，这些草料都随你吃个够！”
话音刚落，华安便举起眼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紫炎则兴奋地扬起前蹄，用力踢开摆在面前的草料堆，然后伸直粗壮脖颈，对着桌上的酒壶使劲儿地拱了几下鼻子。
“嘿哟喂……难不成你这家伙也想尝尝这杯中之物不成？”看着紫炎的一连串举动，华安惊讶得目瞪口呆。这马可真是成精了呀！
可接下来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等待着他：万一这家伙喝醉之后惹出什么乱子来，比如像人一样醉酒驾驶导致发生交通意外啥的，这种情况究竟能不能算作酒后驾车呢……
俗话说得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让它试试看吧……
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
紫炎不仅贪杯豪饮，而且还将头伸出，如狂风扫落叶般席卷桌上的各种肉食美味。
华安见状，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毕竟无论如何，自己总算是找到一个能够陪伴他一同饮酒作乐、共享美食之人。即便这位伙伴无法言语交流，但这又何妨呢？
于是乎，一人一马便在这庭院之中开怀畅饮，推杯换盏间，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从清晨直至晌午时分。
此刻，曹府中的仆人们早已精心准备好丰盛的酒席佳肴。
正当此时，曹操瞅准机会，趁着如厕之便，迅速闪身潜入华安所在的别院。
踏入院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倍感诧异——只见华安面色通红，显然已是沉醉七分，正伏于案几之上酣然入睡；
而一旁的紫炎则亦步亦趋地摇晃着脑袋，似是也被酒气熏得昏昏欲睡。
曹操心生好奇，轻声唤道：“安弟，安弟！”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唤醒迷蒙中的华安。
只见华安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嘟囔道：“大兄？你怎会在此？”
要知道，此刻正逢一年中的年末岁尾之际，各种礼仪规矩和风俗习惯纷繁复杂、冗长琐碎，特别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更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出门拜访朋友或者走亲串户拜年问好。
“府上早已准备好丰盛的酒宴佳肴，小弟特地前来邀请兄长赴宴啊。”
曹操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片鹿肉脯，只觉得那鹿肉干得发硬，简直如同石头疙瘩一般难以下咽：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吃饭之前难道就不晓得派个人先拿去加热一下吗？别磨蹭了，快快随我一同前往，到我那里去吃点热气腾腾的美食吧。”
“哈哈，大哥您太客气啦，小弟我已然吃得饱饱的了，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回家睡上一大觉呢。”
“怎么，跟我还如此见外起来了不成？”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与曹操之间确实无需太过客套。
然而问题在于，现今掌管曹府家务事的仍然是老太爷曹嵩，他这样贸然前去，究竟该如何自处呢？
毕竟他仅仅只是曹操的结拜兄弟，并不是老曹嵩所收认的义子，又何来团圆一说呢？
“大哥，小弟我实在不便前往，您还是尽快返回府邸吧，待到明日，小弟定当亲自登门向您拜年请安，这下总行了吧。”
见华安执意不肯前去，曹操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不再劝说。
他缓缓地走到桌案旁边坐下来，为自己斟满了一杯冰冷的美酒，轻声问道：“府上的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让他们全都放假回家过年去了。”华安回答道。
“这又何必呢……也罢，既然你坚持不愿前往我的府邸，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于你。不如这样吧，我派个人过来给你暖暖酒、整理一下卧房，这回你可不许再推脱了。”曹操提议道。
“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大兄。小弟我早已习惯了这份清静，实在不喜欢有人前来打扰。”华安连忙摆手拒绝。
曹操却用力地拍了拍华安的肩膀，笑骂道：“清静个屁！就属你这臭小子最爱凑热闹。等来年春天咱们打败了董卓之后，你必须立刻成亲，给我把家成了。否则这空荡荡的府邸，岂不成了一副鬼宅模样？”
听到这话，华安不由得惊呼出声：“啊？”
“啊什么啊！”曹操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长兄如父，此事就由我来替你作主了。”
“也罢”华安深知曹操的性格，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应承下来。
正值佳节之际，曹操并未过多逗留，与华安又对饮了两杯冷酒之后，便起身返回自己的府邸。
就在华安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曹操会送来一位美丽动人的歌姬或舞姬，好让自己开心一下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身穿貂皮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一样的曹瑾出现在门口。顿时，他愣住了，心中一阵无语。
这个曹瑾可是曹操的堂妹啊，如果不能明媒正娶地把她娶进家门，那肯定是没办法让他真正快乐起来的。
&34;你怎么来了&34;华安无奈地问道。
&34;哼!~要不是大哥说你一个人在家守岁，本小姐觉得你挺可怜的，才不会过来呢!&34;曹瑾回答道。
不过，和华安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曹瑾似乎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大小姐。
她一进门便开始动手整理起庭院来，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出去转了一圈，又吩咐下人搬来十几盏大红灯笼，精心布置之后，整个院子终于有了一些家的温馨感觉。
&39;家&39;，这个词对于华安来说，是内心深处最为渴望但从未拥有过的美好。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就这样和眼前这位女子一起生活下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嘿！我说你这呆子，还愣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搭把手呀，这么大个灯笼，我一个弱女子可搬不动。”华安听到这话却并不上前帮忙，而是顺手拿起一根木棍，轻松地挑起灯笼，稳稳地挂在了屋檐下。
“今天可是正月初一，曹小姐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吗？”他随口问道。
“什么曹小姐，难听死了，以后你叫我阿瑾就好啦。”曹瑾皱了皱眉说道。
“呃…阿瑾。”华安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听到这个称呼，曹瑾满意地点点头，但很快她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黯然：“我父母去世得早，每年除夕夜就只有阿花陪我一起守岁，可惜阿花去年秋天也生病死了……”
“阿花？”华安好奇地问。
“哦，它是一只狸花猫。”曹瑾解释道。
“不过今天毕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阿瑾在我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吧。”华安犹豫地说。
曹瑾抬起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在华安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娇嗔道：“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你可是我将来要嫁的人，我现在来陪陪你，就当作是提前讨好未来夫君啦。希望日后夫君能对我多多关照哟~”说完，她俏皮地笑了起来。
华安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失去了节奏一般。
“未来夫君吗？”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他瞪大眼睛看着曹瑾，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还是说……你不愿意？”曹瑾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和期待。她紧紧盯着华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华安愣住了，足足有三秒钟之久。眼前的曹瑾如此勇敢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实在难得一见。
而华安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聪明伶俐之人呢？其实，早在曹操多次委婉催促他成家的时候，他便已经隐约猜到了其中的深意。
此刻，面对曹瑾的质问，华安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对曹瑾并非毫无感情，但同时也清楚这份感情所带来的责任与压力。
然而，在这一刻，他决定不再逃避，要正视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