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火
黑夜,城外,破庙中。
现在摆在陆天逸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杀了眼前这个人,冒名顶替,从此过上提心吊胆忍辱负重的日子,伺机复仇;二是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找个偏僻的山村扎根下来,当一切都没发生。
枯枝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透过跳跃的火光,对面那人的脸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杀还是跑?必须做个抉择了!
陆天逸的心突然开始咚咚咚地躁动了,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陆天逸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生怕打鼓似的心跳声要吵醒对面熟睡的人。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月前的一场大火说起。
一个月前是陆天逸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陆元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浑身灼热般的疼痛,一睁眼,映入眼帘就是一片火海,目之所及全都是火!
浓烟滚滚,烈焰腾天!
身处火海之中,通红的火光刺眼,灼热感,焦臭味,窒息感,还有耳边充斥的轰燃声。陆天逸懵了,来不及想太多,只有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踉跄着逃出火海,看到周围的一切,陆天逸才惊愕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万分诧异的陆天逸几乎忘记了周身灼热的痛感,茫然地一路边走边看。随后,纷杂的记忆涌入脑海,陆天逸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昏倒在街角不省人事。
从街角醒来的时候,陆天逸已经明白了一切:自己穿越了,而且穿越的当天全家葬身火海,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想必这具身体此刻也化作焦土了吧。
这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朝代,陈国。
春秋战国之后,大秦统一传二十二世,诸侯势强,皇帝失兵权。烽烟四起,天下四分五裂,逾百年。大楚皇帝乱世之中以武立国,统一天下,又三百余年,文恬武嬉,天灾人祸,四方起义。
到如今,北方陈国与南方越国各自崛起,划江而治,双方势均力敌,三十年来互有输赢,民心思安,军心思合。
北方陈国实力略强,但需分兵防范西突厥入侵,因此不敢南下一统。
身体的主人也叫陆天逸,今年十八岁,家族三代簪缨,祖父陆佃曾是陈国开国元老,父亲陆嘉是当朝户部侍郎,自己从小生活优渥,娇生惯养。父亲还为自己订了一门亲事,本来打算年底就要成亲。
这一切都终结在一场大火之中,或者说,是终结在贼人手中。因为这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贼人在纵火前已经杀光了全府的人,惨叫声遍布整座院子。
当晚陆天逸趁父亲不注意,溜进了父亲的书房,打算偷两件贵重的器物出去抵押,好当作与狐朋狗友的赌资。
陆天逸在书房翻翻找找,忽然见到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陆天逸暗喜,心想里面的东西肯定能值几个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两寸见方的玉印。
陆天逸将玉印翻转过来,下面是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并不是常见的文字。陆天逸看不懂,也就不想那么多,连同木匣子一起揣进怀里,往外走。
就在此时,陆天逸听见院子里一片喧闹声,陆天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被父亲发现,在门后躲了一会儿,谁知喧闹声越来越大,陆天逸察觉到异常,把门拉开,迎面就见到两个黑衣人持刀正要进屋。
陆天逸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衣人将刀子捅进陆天逸的胸膛,陆天逸挣扎着伸手扒下了对方的面巾,在愕然中倒下。
陆天逸认得此人!
想到这里,陆天逸掀开自己的衣服,木匣子完好无损,衣服上血渍刀痕尚在,身上居然没有一丝伤痕。看来自己穿越过来,原本的伤全都不存在了。
几天之后,陆天逸从路人口中已经听说,陆府下人失手打翻火盏,大火蔓延,将陆家烧为灰烬,陆家上下一个活口都没剩下,全都意外身亡。
好个意外身亡!
看来自己是唯一的变数,贼人怎么也料不到自己死而复生了,毕竟那柄刀真实地捅进了自己胸口。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如果自己不露头,应该没人知道陆家还有自己这么一个活口。
要不要报仇?
陆天逸对陆家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可是继承了原身体的记忆之后,记忆带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复仇驱动力,正与陆天逸趋利避害的本能抗争着。
贼人势大,报仇谈何容易。更何况,要如何报仇?
报官?全府上下都被意外身亡,恐怕自己上门就是等着被灭口的。
杀人?自己原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又不是特种兵,哪干得了这种技术活?怕是还没有杀死对方,就被对方先弄死了。
恐惧的本能让陆天逸想逃得远远的,可是身体的记忆带来的愤怒和仇恨让陆天逸从脑海深处蹦出一种强烈的驱动:复仇!杀他们全家!
毕竟,他可是认出了贼人!
如此,陆天逸在两种思想的折磨下,煎熬了一个月。本已出了城的陆天逸,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逃得再远,在城外的破庙中浑浑噩噩地度日。
直到今天入夜时分,破庙中走进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向陆天逸问路,一开口就让陆天逸差点跳了起来。
他要去的竟是那贼人家!
陆天逸不由得打起精神,假装不经意地打听。
此人姓黎,家族排行老七,因此就叫小七。家在距京城近两千里的黎家寨,地处陈越两国交界,连年兵祸,加上闹饥荒,不得已举家进京来投奔听说在京城大户人家当管家的亲戚。
可是路途遥远,匪患横行,家人都倒在了进京的路上,走到这里全家五口就只剩了自己一个。
黎小七估计一路之上担惊受怕,无人倾诉,说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强忍着眼泪。
陆天逸随口安慰了两句,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
黎家寨在哪儿?有什么习俗?家里几口人?平时都靠什么生活?还有别的什么亲戚在京城吗?
黎小七听说已经是在城外,明天开城门就能见到亲戚,兴奋之下竟对陆天逸毫不设防,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