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欢宴
第四十章、
转瞬便到了盛夏。艳阳高照,草木疯长。
因为修行之后能避寒暑的关系,虽然天气热得让人心烦气躁,但武娇儿却一直能维持内外如一,宛如冰雪。
杨二郎就不行,穿着短衫,即便是真气旺盛,也不能抵御酷暑,整日里便在门前流汗。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练拳的时候杨二郎气血翻涌,汗水打湿了头发,便顺着刀锋一般眉角滑下来,最后聚到下颌上,滴在短衫上,白色的短衫很快便湿透了,露出来起伏着的肌肉纹理,看着便让人有几分燥热。
武娇儿有时候看他练拳,都会觉得有一股火从无名处烧起来。
他一个男子尚且如此,突然到来的殷虹露也有些口干舌燥。
杨二郎养了几个月白回来的皮肤在烈日下又渐渐黑了下去,但这回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瘦黑,而是健康且诱人的黑色。
殷虹露敲了门被杨二郎引进门去,杨二郎便又在庭间练拳,殷虹露则和武娇儿相对而坐,聊着些闲话。
殷虹露定了定神,道:“他……他是师姐的外婿吗?”
武娇儿看了门外练拳的杨二郎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殷虹露道:“杨师姐的眼光真好,你这外婿——”
她说着,便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
武娇儿吞了口水,道:“他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如今看着还有几分意思,以前可又黑又瘦,胆子也小……”
“嗐,我说这些做什么。虹露师妹来找我,可是有事吗?”
殷虹露便拿出一道请柬,道:“杨师姐,这酷暑难耐,人心烦躁的,我们便准备了个瓜果会,请杨师姐赏脸了。”
武娇儿接过请柬,迟疑着问道:“除了你我,还有哪些人?”
殷虹露道:“主要是我暖香阁七府的人,还有一些便是其他府里玩得来的好姐妹了。”
武娇儿便道:“好,那我便走一趟好了。”
殷虹露便准备告辞,临走时仔细打量了杨二郎一眼,瞧见他猿臂蜂腰,身形矫健,不由得看了一眼武娇儿,对他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我都懂的笑来。
武娇儿送她出去,转过头再来看他,只觉得热得厉害,便转身回了房中。
杨二郎练过拳法,便去后上的翡翠湖里游泳。
翡翠湖里的水冰冰凉凉的,杨二郎甚至不想从水里出来。
武娇儿把自己曾经穿过的雪蚕衣取出来,裁裁剪剪,最后制成一套短衫,送了给杨二郎。
杨二郎有些错愕,有些欣喜。
武娇儿道:“雪蚕衣是由雪蚕丝织就,盛夏之时可以避暑,我如今用不着了,便改成短衫给你吧。”
武娇儿的衣服从来都是宽袍大袖,雪蚕衣用料很足。不过到底是他以前穿的,他自己穿都有些小了。杨二郎这几个月个子窜得极快,更是穿不下去,但是改成短衫就正合适了。
杨二郎便欣然谢过,便回到房中,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把雪蚕衣拿在手上,雪蚕衣触手生凉,有一缕幽幽的冷香传来。
杨二郎忍不住把雪蚕衣放到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但随后便反应了过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在做什么!”
杨二郎懊恼地一头扎在床上,把衣服蒙在脑袋上装死。
但盖在头上的雪蚕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杨二郎一遍遍提醒自己,“少宫主是男子,少宫主是男子,少宫主是男子。”
念了好几遍,把心头的乱掉的思绪重新理清,他才换上雪蚕衣。
照着镜子看,白色的雪蚕衣下埋着金色的丝线,勾勒成若有如无的木樨花。
木樨花的香气,正是武娇儿素来爱用的几种香之一。
他忽然便生出一种邪念。
男子又怎么样?
这世上难道便没有过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先例吗?
这种念头冒出来,便如同野火一般,扑也扑不灭。
天黑之时,繁星如露。
武娇儿换了身装束,正要出门赴宴。
杨二郎从房中出来,他便嘱咐道:“今夜我去赴宴,不必准备我的吃食。”
杨二郎的影子在灯光下变幻着,他问道:“少宫主,哪里能看修行中奇人异事的书吗?”
武娇儿也不奇怪,他曾经就对各种风土奇人比较感兴趣,便道:“文思阁中戊字区便有很多这样的书,你若是想看,可以拿我的令牌去借。”
外婿自然也是可以借书的。
本来白鹤峰就应该有一座藏书楼,但白鹤峰衰败之后,藏书楼也被文思阁搬走了。
只是外婿能借阅的书极其有限,大约和下院弟子的待遇差不多,重要一些的东西都借不到。
杨二郎便道:“好,多谢少宫主了。”
“文思阁在孔雀峰,你把令牌挂上,不要乱闯,借了书便直接回来。”
杨二郎应了声是。
武娇儿便去起阳府赴宴。
暖香阁下七府,以张青青所在的芜荑府为首,因此去了起阳府,殷虹露便和她的姐妹们带着武娇儿去了芜荑府。
瞧见武娇儿前来赴宴,张青青也有几分笑意。
“平日里倒是甚少见到杨师妹,不知杨师妹今日怎么愿意拨冗前来?”
武娇儿便指了指殷虹露,道:“虹露师妹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
张青青感慨道:“你们也是投缘,虹露师妹有几分娇气,你倒愿意忍受。”
武娇儿将玉案上的冰镇的寒瓜拿起来放到张青青手里,道:“你们平日里不宠着她,她如何养出这样的娇嗔可爱?”
张青青吃了一口寒瓜,道:“虹露师妹天性天真,不远把人往坏处想,我们这些个师姐也发愁,不过看来师妹也还与她投缘,不然我倒要请师妹恕她冒昧了。”
武娇儿道:“虹露天真烂漫,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这时候,远处的殷虹露便钻了过来,问道:“聊什么呢?”
武娇儿笑了一声,道:“我在请教张师姐一些药理。”
张青青也点了点头。
殷虹露抓起张青青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上的寒瓜,道:“今夜谈什么药理,观星赏月不好吗?”
张青青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观星赏月就不能说药理了?”
殷虹露撇了撇嘴,又去和曾玉娥撒娇,“你看张师姐!”
一时间气氛便快活起来。
繁星如露,玉钩东悬。
夏夜的风有几分凉爽,围坐在山间,品味着瓜果,品味着鲜花,一时之间,武娇儿也有几分痴了。
因为都是相好的姐妹,所以也没有闹出什么麻烦。
武娇儿的身份其实便是麻烦。
他地位尴尬,不属于诸府,挂在绣心宫下,但绣心宫也是隐形人。
本身又是圣女的爪牙,他出现的地方,便总有人会觉得别有用心。
偶尔示好自然无妨,但私下小聚,很容易被打成圣女党。
圣女党并非不好,只是圣教的圣女虽然尊贵,但向来难以久坐。
上一辈的第一位圣女沈绣心,如今是耽于酒气,消沉不起,第二位圣女,也就是如今的掌教后来登位成功。
这一辈第一位圣女陈星彩坐这宝座十余年,被两个稚子打下圣女之位,但如今又复起,未来如何,还在两说。
上一代沈绣心沉沦之后,白鹤峰便空了,她曾经的拥趸要么被发配,要么被边缘化,过得并不如意。
陈星彩下位之后,武媚儿没有大肆追究,但却也不是没有动作。
荧光府七姐妹便是实证。
想要在圣教活下去,过早的站位落子无疑是一种蠢方法。
好在芜荑府如今小聚的都是亲近的人,没有人当庭找事。
但事后会不会有人说,那便是一定的事情了。
不过张青青也不惧怕就是了。暖香阁在圣教势力极大,且想来不掺和这些事,也不怕旁人说。
但殷虹露这个小丫头确实有些本事——天真烂漫确实是本事。
否则武娇儿这等孤冷的人怎么会理睬她?
张青青小酌着葡萄酒,同武娇儿谈笑着,心底却对他大为改观。
若说她曾经对武娇儿的态度是出于武娇儿代表着圣女,那如今深交之后,她便发现了武娇儿的另外一面。
博学、通透。
在殷虹露口中,还有可靠这种说法。
欢宴至此,张青青便举起酒杯,道:“诸位,可有什么娱乐?”
殷虹露立刻起哄,“张师姐提议,不如张师姐先来!”
张青青也不露怯,道:“好,那我便为诸位吹奏一曲好了。”
张青青取出长笛,在玉案前吹奏者。
凉风习习,笛声悠远,颇有几分乘风而去的意境。
殷虹露将冷云屏取出来,香气化作神人落到地上,彩带飘舞,与笛声相合。
又有几位擅长乐器的弟子与张青青应和起来,转眼间便是一片欢悦。
张青青吹罢一首,与殷虹露起哄者,让武娇儿也来一手。
武娇儿想了想,便借了一把剑,作起了剑舞。
虽是剑舞,但还是白鹤拳的套路。
剑光凌冽,武娇儿好似云中神人,一举一动,都飘逸如仙。
人是冰雪神人,剑是冷月寒光,舞是云中飞鹤,飘飘然,好似离尘而去。
殷虹露叫着好,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