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瘸子
赵府，门前石阶。
武明月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下颌靠在膝盖上，眼神时而看向天上的星星，时而瞟一眼巷口。
三公子就站在她身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欣赏着夜空。
“他会回来吗？”
武明月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应该会吧，我看林大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三公子说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守门兵卒腰杆挺得笔直，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两位目前是赵府的小祖宗。
“嗒嗒嗒…嗒嗒”
马蹄声由远而近，烈马浓烈的喘息声也清晰入耳。
武明月猛然站起身，眼神看向巷口的那道身影。
一匹马，一个人，一杆断枪，血从左腿的裤管流下，他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
……
姑苏城，北方向南第一座大城，古史悠久，常出美人，以翘楚人杰，美艳无双，文武双全而闻名天下。
入夏的天气，愈来愈难熬，很多人像是黄狗一样吐着舌头。
“啪！”
惊堂木拍在桌上。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酒楼拐角，一方木桌，一个头戴草帽说书人收敛了家伙事，顺带捡起破锣上散落的铜钱。
“说书的，明天一定要来！下一段迎风峡一战绝对是覆雨翻云中最精彩的一段。”
一个青年俊公子放下手里的花生皮，自怀里摸索出一块二十两银子，扔到了说书人脚下。
“好，不见不散。”
说书人捡起银子，将所有物件都捆在包袱里，用一根银色长杆穿过结口，扛在肩上，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酒楼。
“少爷，二十两银子赏给这瘸子，是不是有点…”一个下人说道。
“多嘴，你要是能讲出精彩的故事，少爷给你一百两又如何？”俊公子哼了一声说道。
柳叶巷，周氏卤肉坊。
“两个猪蹄，一只熏鸡，再装些酱菜。”
瘸子放下一两碎银。
“小木啊，今天说书又没少赚吧。”
说话的是周掌柜。
笑眯眯的将一两碎银装进袖口。
“还可以，勉强过日子。”瘸子笑笑说道。
“你这天天都买熟食，比我这掌柜的吃的还好，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家小女虽然是个哑巴，但好在长相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周掌柜眯起眼说道。
装熟食的姑娘穿着一身青布衣，相貌清秀，正在用油纸皮包猪蹄。
听见自家父亲说起这事，脸色腾的一下羞红，两朵红晕飞上双颊。
“我一个瘸子腿脚不便，此生也没打算娶亲，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瘸子接过油纸皮，串在了银杆上挂着，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卤肉坊。
“哎…”
周掌柜看他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脸失望的闺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盛夏的晚风终于是稍稍凉快了许多，傍晚也比白日里闲逛的人要多了不少。
几个小鬼头闻着猪蹄的香味跟在瘸子的身后，一蹦一蹦的想要摸到他银杆上挂着的油纸包皮。
瘸子停下脚步，伸手从怀里摸出几个糖块，分给了他们，这才摆脱了这群缠人的小鬼。
“放开我！”
一个女子一巴掌扇到流氓的脸上。
几个小瘪三围住了一个白衣良家少女。
“哟呵，我就喜欢反抗的，你越是反抗，我就越高兴！”裸露胸膛的壮汉狞笑一声说道。
“给我拽走！”
他大手一挥，手下几个瘪三拉扯着良人走进巷口。
瘸子脚步一顿，转了方向，尾随着他们而去。
“救命…”
良人呼喊，她的外衣已经被扯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就不怕官府衙门来人？”
声音突然响起。
壮汉一愣，回过头，看着眼前带草帽，扛着银杆的人，他的左脚脚尖触地，半个足掌抬起。
“原来是说书的瘸子啊，怎么想英雄救美啊？忘了告诉你，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你以后说一次书，我们青龙帮抽取三…五成！”壮汉哈哈一笑说道。
青龙帮，近半年来兴起的帮会，由北至南，发展势头迅猛，手下帮众俨然有超过天下会的势头。
不过其因吞并天下的势头很急，招收帮众良莠不齐，这几人就是最外围的小瘪三。
死胡同，几声惨叫并未吸引路人的目光。
平生不惹不平事，免得野火烧身时。
瘸子一拐一拐的走出胡同，身后跟着良家女子。
两人不过五十步后就分道扬镳。
没走多久，一个老叟头戴斗笠，佝偻着身子，背上背着竹篓，脚步却是不慢，与瘸子擦肩而过。
瘸子握着手中字条，旁若无人的打开，上面写着“八面风雨”四个字。
转身走进一间丧葬铺，瘸子把猪蹄熏鸡和酱菜交给老板帮忙看着，顺着老叟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个算命摊子，上书“助人为乐为快乐之本”，下书“钱能通神解不平之事。”
老叟哈着腰坐在凳子上，瘸子是他今日第一个客人。
“需要这么复杂？半年里你最少换了十个职业。”瘸子坐下说道。
“呵呵，这样能让我体验到各行各业的难处，也方便我加深不转行的信念。”老叟呵呵一笑说道。
“是谁？”
瘸子压低声音。
“拳打三山两路，剑扫一州五城；威震江北半边天，马踏飞燕落日红。”
瘸子眉头一挑，叹了一口气说道：“直说是谁。”
“秦子君，有人花三千两买他的命，你拿六成，再有一个时辰，他就要穿过“子母河”来到姑苏城，他不能活着进城。”
老叟压低声音，聚音成线，声音直入瘸子耳中。
……
子母河，姑苏城外河流为子，汇入大运河后为母。
秦子君盘坐在一条小舟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时不时的有奇特的声音在其喉中发出。
“这就是武林高手？好厉害。”
撑舟的小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里是万分激动。
出手极为阔绰，过河给了三两银子，船要是开的稳，到了对岸还给追加二两。
“嗯？”
撑舟小哥回过神，前方有一小船疾驶而来，一个人带着草帽拨动一根银色长杆，两船距离不过二十丈。
“呕…呕…”
秦子君再也压制不住，整个人趴到了小舟旁，对着河水狂呕不止。
“客人，您没事吧！”撑舟小哥问了一句。
忽然小舟无故沉了几分，秦子君眉头一挑，猛然过头，撑舟小哥正飞在半空，而后稳稳的落入另一艘小船上。
敏锐的直觉让他眉头皱起，打量起这个头戴草帽，胡子拉碴的人。
左足跛起，是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