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一直在
席雨穿着一身橘红色毛皮长衣,脸上清澈明亮的圣女妆容消失,变成白色的纹路涂鸦。她眼神忧虑的瞥一眼程望海,“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望海抓起地板上的碎瓶子朝自己手腕上扎。
赶紧结束!
赶紧结束!
他看到血漫出来,他愉快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死了
血“呼呼”的往外涌,程望海觉得爽快,好似全身的压力和痛苦都随着血涌出去。愤怒和懊恼,屈辱和悔恨,他早就该这么干!哈尔滨的那一天他就该死!死在异乡的冰层下,寒冷的带有尊严的结束生命,而不是在一个野兽的黑暗洞穴。
这美妙的死亡!
人可以死真好!
人永远有退出这世界的选择!
永别了,这个世界,我真后悔来
没有人真正爱过我
我可以痛痛快快的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他眼前又闪过苏以萧的笑容,他用喷涌着血的胳膊狠狠的抽自己的脸,他咬着牙吼道“不许想他!不许想!”
为什么在死亡的时刻还要想到他为什么就不能头脑清净的归于虚无回到死亡的温暖怀抱,回到他出生之前的地方,回到万物之中
他羡慕石头,羡慕星辰,羡慕路旁的灰烬和垃圾,他们没有欲念,他们没有渴求,他们也不会疼,也不会想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喜欢上错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境遇
他用尽全力想要去爱,想要把自己乞丐一样稀有的爱不知廉耻的送给别人,他送给了最不需要爱的野兽
于是爱变成链条束缚着他的脖颈,困住他的身体,折磨他的灵魂,他一点点干涸
他觉得自己呼吸变得很轻,眼睛无力的睁着,世界开始模糊像在哈尔滨的河里,他好冷,但他不想挣扎他等待甜蜜的死亡。
温热的触感再次贴着他的嘴唇,他以为在做梦,那是最后的苏以萧给的死亡之吻。
他微微睁眼,是它。
它压迫着自己胸腔,对着自己的嘴唇吹气。它连属于他的死亡都要夺走
它笑了。
程望海不知道它为什么笑,是笑人类的愚蠢还是嘲笑人类的懦弱?
它笑着笑着又哭了。
程望海不知道它为什么哭,是哭它的伪装失败还是哭无能控制他?
他看到席雨拿着布包裹着自己的胳膊,那条倾泻杂念的河流被堵住了!被堵住了!不!他觉得胸口憋闷,不,他的欲念又再次回来,再次淹没他的理智
它走出去,只剩下席雨和程望海两个人。
席雨红色的雀斑在白色的涂鸦里如此明显,他看着她,想起许晓晴最后是自杀死的。她最后是多么的绝望她曾经也渴望过他的爱,她曾经确实爱过他
“皇族使女,你为什么男扮女装?”席雨问。
程望海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裸的躺在地上,他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回答任何问题,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他假装这是许晓晴,这是他唯一的朋友在身边,听着她的声音
席雨拿着湿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程望海沾满血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精力慢慢恢复起来,他能微微抬起手臂。
席雨说“首领允许你走,你要走吗?”
“它怎么可能会放我。”程望海说。
它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眼眶发红,额头上青筋“蹦嘣”的跳着。它吼道“不放!就要让他在这烂掉!”
程望海闭上眼睛。
“出去!”它朝席雨吼道。
程望海又闻到那销魂香的味道,那味道是松柏清涧的檀香味道,最后还有一丝乌木的余调,潮湿中带有苦辣的前韵,像是琵琶瑟瑟绕梁三日不绝。
程望海浑身颤抖起来,这个野兽连他的死亡都剥夺掉
程望海第一次感觉害怕它,害怕它,害怕它靠近自己,害怕它触碰自己,害怕它的气息,害怕它的脚步声,害怕它的味道,害怕它的声音,害怕它逐渐逼近时隐隐的气场笼罩。
它靠近他,又走远,靠近他,又走远,靠近他,停顿三秒奔过来又突然止住脚步。
程望海的恐惧被推到极点。
它这次脚步缓慢的靠近程望海。
他屏住呼吸,抱着腿蜷缩成一团,他把脸埋进自己的大腿上,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咣咣”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自己颤抖的脸黏在腿上。
一只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后颈。那手顺着脊梁骨一直往下,程望海感觉自己像是行刑架上的猪正被屠夫审视挥刀部位,他呼吸快到哽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它在他耳边冷冽的说“现在知道害怕了?我们吃人连骨头都不剩。”
“”
它捏住程望海的屁股继续说“伺候不好我,我让外面的野兽轮流进来。这里可没动物给你体检报告。”
程望海忍不住抽泣出声来,他拼尽全力抬头喊道“李燃,你还在吗?你还在这个动物的身体里吗?”
它愣了一下。
程望海泪如雨下,他视线模糊,鼻腔酸痛,站起来用带血的拳头朝它的头打去“你这个怪物!你把我的李燃还给我!还给我!!!”
程望海力气微弱,那拳头落到它身上像是蚊子叮咬,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力气!为什么没有力气!他要是有力气就能把李燃从这个怪物的身体里找到,把他拿出来,把他的爱人拿出来!
没有用
他打着打着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荒谬,自己爱的人是一个幻影,是这头怪物模仿的人类的镜像,是他奥斯卡级别的表演
自己也只是洞穴里看到影子没看到太阳的愚昧人类
他累到在地板上,手腕上的血在缠绕的布上渗出来。
它沉默许久,缓缓靠近。
“我在,我一直在。是你不相信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