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瓦亭长城

    为迷惹赵军瓦解燕赵齐魏四国同盟，秦王做出了很多看似利好的新举措。乌支县城往西半里有一条自西而东的亭水河，这条河面较宽，流经乌支县城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再往西便是匈奴的地界，虽说匈奴被义渠王大败伤了元气，这些年不见过河扰民，但他们的威胁仍是存在。河水因在漩涡之上有块巨石，有杂家及道士懂阴阳学说的极力在巨石上建了个凉亭。这个凉亭乌支倮和采薇、赵芙蓉一起小坐过，听河水潺潺，看宽广的河面在他们的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流，水花不断的拍打着巨石，不时从河的对面传来阵阵松林的呜咽，凉风习习，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凉亭里坐着的不是乌支倮和两位姑娘，而是公子异人和有些痞性的吕不韦，躬身而立的是县令牛邯，石桌上放着一条清蒸鲤鱼，一只烤芦花鸡，清炖的羊羔肉，盐腌小肥牛，时蔬的青菜汤。牛邯的身边放着两大坛的乌支大曲。县丞见牛邯给异人和吕不韦倒了酒，酒壶空了，跑去取了酒壶要给里面加酒，吕不韦喝住道：“唉，干什么呢？”县丞没有见过比郡守更大的官儿，听吕不韦喝令了一声，吓得两腿哆嗦，说话断断续续：“我，我给大人，给大人添酒，添酒。”吕不韦扔下手里的鸡骨，说道：“给我们添酒，你也配？放下，让你们县令来，你呀给我们提夜壶都不配。”县丞额头上的汗不断的渗出来，忙把酒壶放回了原位，退出了凉亭，顶着大太阳用衣袖擦着汗。异人斜睨牛邯，问道：“乌支倮你们叫了没有，这个点了他还没有到，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牛邯说话也是战战兢：“请了，去了两拨人了都。”异人问道：“那怎么还没有来？你再派人去问问，他一个养马的到底是何居心？再不来，你们县衙全衙吏全派出去，把他绑了来，实在不行，违令就斩了，我就不信了，他一个普通的庶民让本殿下在这里侯他这么长时间。”吕不韦火上加油地说道：“对啊，在回来的路上我就看他不惯，殿下几次请他，他正眼也不看一眼，那时还在路上，忍了就算了，可咱们回到家里了，有什么可怕的，再不来，别说全派了乌支县里的衙吏了，把从空仓岭一起回来了的将士和四五个黑衣战甲也派上，提了他的脑袋来见殿下。”

    牛邯笑道：“殿下，这个使不得，这些年我们连年备战，县里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修长城。”吕不韦不屑道：“你这个县令当得可真是，这点也要殿下给你出主意，干脆这样，你这个县令也别当了，县库里没有银两你不会搜刮百姓吗？”牛邯苦笑：“他们能活着都已是不易了，哪里还有钱财让我去搜刮的？”吕不韦说道：“那不如你这个县令让我来当好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连这点本事也没有还当个什么县令？”牛邯笑道：“如果吕先生能屈身到小县任县令，那可真是本县百姓之福啊，下官这就辞官而去。”说着牛邯慢慢摘下官帽，放在桌子上，异人表情木讷，张了张嘴，问道：“你干什么？”牛邯道：“小人无能，这县令自知做不了，正好吕先生自告要任本县父母官，我辞官离去便是了，归隐山林倒也图个自在。”异人拍了桌子，喝道：“不许辞，本君让你辞了吗？你大小也是王上郡守任命的官员，哪由得你说辞就辞的？更何况你既非战死又非病殁，你走了新县令未到任，这不全乱套了么？”牛邯堵气道：“不是还有吕先生么？”异人指着吕不韦说道：“吕先生，吕先生，吕先生那可是治国的奇才，回到王城那可是教本君功课的，往后可是要治理国家的，让他到你们这个边塞破县城，那不是屈了吕先生的大材么，吕先生这么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啦？要辞官了？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怎么做郡丞，做郡守？本君又如何让你担大任？”

    异人看似不修边幅，一副落败子弟的样子，此时说起话来倒是条理清楚，牛邯双手举起官帽，说道：“下官多谢殿下提携，以后唯殿下命令是从。”异人挥一挥手，随意的说了句：“行，这事就这样吧，你赶紧催催乌支倮，他原意修乌支县的这段长城呢就让他修，他若是不愿意修吧，那他就别修了，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乌支倮下了马，县丞跑过去牵着赤兔马，低声对乌支倮说道：“倮兄弟你可要当心，这两个人什么都能干出来的。”乌支倮淡淡一笑，说道：“他能把我怎么样？多谢县丞大人的提醒。”县丞牵了赤兔马往凉亭处不处的草棚里走去，乌支倮径直走到凉亭里，拱手向异人和吕不韦道安，吕不韦抢先道：“你个庶民好大的胆大，让咱们大秦的殿下在这里等候这么长时间。”吕不韦话还没有说完，异人打断了吕不韦的话，说道：“咱们也别来那么多的虚话了，今儿个找你来就一件事，就问你干还是不干？”乌支倮问道：“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什么事？”吕不韦道：“把乌支县的这一段长城修好。”

    “修长城啊？”乌支倮心里一思忖，说道：“是好事啊，殿下是想让我修吗？”

    吕不韦道：“是啊，要不然殿下怎么会召唤你来呢？”乌支倮又向异人行了礼，道：“敢情还是殿下惦记着在下哩，这么大的工程让我一个牧马的少年来干，真是让人有点意外啊。”他探试的问道：“不知道这段长城殿下要怎么修？”异人从袖衬里取了一片白绢，上面绘着长城的修建工事及要求，吕不韦道：“工事图示你都有了，那就按这个要求修吧，人呢？没有，钱财呢？也没有，石料砂土呢？更是没有，我们只要长城，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异人问道：“这能修吗？”

    乌支倮笑道：“能修，怎么不能修了？这殿下说能修就能修。”

    异人道：“那行，就这么滴吧，这工事图示你都已经有了，回去准备去吧，我也准备要去天水郡了，得早点回去向父王请安去呢。”大队人马启程，牛邯和县丞相送。吕不韦见乌支倮独自坐在凉亭上，心里不由得舒心的笑着，对异人说道：“没钱没材料没有人，我看他这个长城怎么修建，三月后殿下可复回乌支县，若是他没有按要求修建，咱们拿下他也是名正言顺。”异人心里有疑虑，说道：“这个乌支倮这么爽快的应下了工事，我倒心里实得不踏实。”吕不韦关躺在马车里，说道：“殿下有什么不踏实的呢，这个不踏实的应该是乌支倮才对。”异人笑着说道：“也对，就让他不踏实去吧。”

    送别异人的队伍，牛邯慌里慌张的跑到乌支倮的跟前，说道：“倮兄弟，你这长城要怎么修建啊？什么也没有，你能从空中变出个长城来？”乌支倮道：“对，我就是要从空中变出个长城来。”看着为他担心的牛邯，乌支倮笑笑，说道：“他们既然能找我来，就是认定我能修好长城，行，他不是要修长城么，我们修就是了，不就修个长城么。”

    回到家里乌支倮把修长城的事给家人说了一句，采薇挺着大肚子吃力的坐在椅子上，赵芙蓉全然成了采薇的贴身丫头，她扶着采薇道：“小心别伤了气，越是这个时候越伤不得身子。”她对乌支倮说道：“这些个秦国的王公，个个都是强盗的行为。这不明摆着是强盗么，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在赵国一直待下去呢，把他寻回来和那个吕不韦一起坑害大秦的子民。”香菱说道：“不修又如何呢？这个王公贵族本把百姓当鱼肉，王权在他们的手里，他们想让谁活就让谁活，想让谁活成什么样就能活成什么样，做为庶民百姓，连个反抗的劲儿也没有。”乌支倮安慰他们说：“我就不该给你们多这一嘴，这事倒让你们担心起来了，没事儿，就是修长城的事么，他们知道我们这些年赚了些钱，有这个实力呢。”

    赵芙蓉追问：“倮哥哥，你这长城打算怎么修？”乌支倮道：“当然，靠我一个人的力量那是不行的，得让乌支县令跟我一样干，他是县令，有权力招呼别人。”采薇说道：“可这些年连年征兵，年壮的都被拉去服了兵役，这修长城哪里来的人呢？”乌支倮道：“大秦自古有两役，一个是兵役，一个是徭役，这事儿我还得真去找县令大人哩。”说完奔出门，到了马舍牵出赤兔马，飞驰到了县衙。

    乌支倮想让牛邯帮助他，牛邯道：“只要是修长城的，本县一定会帮忙协助的。”乌支倮道：“也不是要出多大的力，只需要贴个服徭役的告示就行，当然这个徭役可不是白服的，我乌支倮给他们工钱，按市价给他们，两个月结一次工钱，另外吃食上我们管饱管够。”

    在民不聊生的当时，吃食上管饱管够已是多少庶民的愿望，又加之有工钱拿，很多外县流民听闻纷纷拥入乌支县，县衙门口排着两长串的报名队伍。虽然这些人还没有到修长城工地，早晚两餐饭乌支倮是给他们供应的，面饼和青菜汤必不可少。县丞亲自给队伍里的人发面饼，可每次面饼一端出县衙大门，那些人发了疯的围过一抢。队伍里有个较为瘦弱的男子，他从队伍钻到最前面，每当面饼端过来时，后面的人群蜂拥过来，等众人散去，他像条狗一样的蜷缩着，竹篮里的面饼渣子他也抢不动。县丞注意他许久了，蹲在他蜷缩在地的面前，扶着他坐在地上，问道：“你这么瘦弱，也是来修长城的？”那人“嗯”了一声，县丞道：“你连个面饼也抢不上，石块更是扛不动吧，不如等下给你两个面饼，你回去吧。”那少年说：“我是来修长城的，不回去。”少年的眼神发出坚毅的光，又一竹篮的面饼被衙吏端出来，县丞取了两个面饼，等众人又一次散去后，他把面饼拿到又连面饼渣子都没有抢到的少年面前，问道：“真是来修长城的？”那少年说道：“嗯，我是来修长城的。”县丞把面饼塞在了少年怀里，说：“拿去吃吧。”少年抢过面饼，把一只面饼揣进衣服里，双手抱着另一只面饼啃食起来。

    吃完面饼，县丞开始给他们登记名录安排事务。他见到那少年排队，问道：“家是哪里的？”少年说：“义渠县朝那镇的。”县丞笑着说了声：“哦，是邻县的啊。”少年说：“家离这里不远，往东翻过一个大山就到了。”县丞问道：“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少年说：“我叫范喜良，今年十六岁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年长一点的少年说道：“别看他十六了，都娶了新娘子了。”又意外说道：“是的，结婚才三天，听说这里有饭吃有钱拿，扔下新娘子就过来。”县丞道：“那你得好好干，等长城修好了回家好好陪陪新娘子，再让新娘子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范喜良不好意思的咧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