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雪地逃亡
要想返回义渠,西门是必经之路。随着甘泉宫里的事态越来越白热化,从义渠的驿馆到西市口附近的义渠人,咸阳城像是地震了一样的改天换地,这阵势可比王朝更迭来得更为猛烈。好在奶娘和香菱做好了打算,早将婴孩送出了城,寄养在城西十里远的一户人家里。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个理由赶紧出城,去把婴孩送到义渠戎地。此时的王宫里也是风起云涌,秦王和太后急着要派精兵去收服义渠在西部的旧部,如果义渠翟骊之死传到了义渠,那些誓死效忠翟骊的义渠军叛了乱,王室将会受到冲击,他们再联合南方的楚国,北方的赵、燕,秦王刚坐上的王位如无基的高楼,瞬间会分崩离析的倒蹋。
秦王嬴稷着急,甘泉宫里的太后更急。这个该死的冬天。雪将停了,太后就去了训练营,给士兵们喧起话来。香菱安顿好虎威将军急忙赶到校军场,将士们手执长枪,脸上贴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太后的内心是澎湃的,她刚刚失去了与她缠绵了三十年的翟骊,却为了儿子的江山,不得不站在校军场上对着秦军将士们讲些言不由衷的话。
事不宜迟,太后得赶紧派队伍去收服仍在西北戎地的义渠军。曾经的义渠军,与秦军肩并肩手挽手战斗过,是战友更是兄弟,现在让他们西去对他们大开杀戒他们未必能下得去手。太后不放心,秦王也不放心。此时的白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秦赵边境,一旦撤回白起,赵军定会率部南下,好不容易得来的赵国十城又会被赵国抢回去。南方的魏冉更是动不得,他和王翦将军的对手是比赵燕强上百倍的楚国。国无大将,只能让守护王城的廷尉秦牧带着五万精兵奔赴西北。
在秦国,太后芈月功于战略,她深知秦牧带兵有独特之处,但行事过于心善,往往会留些后患,于是派了她最为信任的香菱做监军。太后心里知道香菱心底善良,她的优点在于忠诚为主,对太后交代的事情执行起来不打一丁的回折,而且还能保质无量的完成,由此深得太后的信任。太后要的是一举消灭义渠军,由此伤了义渠的根基,让义渠永远都不会有复仇的机会。
大军开拔之前,香菱去了西市口南边的奶娘家,虎威将军歇息了一夜已健壮如初,奶娘除了想念婴孩以外,谈吐已恢复从前。他们出城的机会就在眼前,随着大军出城任何人都不会发现,而且做为甘泉宫派出去的监军,带一两个随行伺候的士兵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当天夜里,香菱把他们两个带入了军营,次日早晨队伍开拔。香菱不善于骑马,太后特许给香菱派了辆马车,又使了两个平日里和香菱要好的丫环随行。虎威将军驾着马车坐在车前,奶娘女扮男装,穿着士兵的战甲紧跟在马车后边。他们的计划是队伍开到十里之外以后,虎威将军和奶娘借着方便的道儿逃跑,他们的目的是去村庄里接了寄养的婴孩,在剿灭了义渠军之后制造一起车祸,让香菱留在戎地。计划看起来很周密,执行起来难度不低。
首先,虎威和奶娘离开军队,势必会引起军队的怀疑,这要给一个十足的理由,理由不合理不充分,这将会祸及监军香菱。在讨戎大将军秦牧看来,香菱就是一个花瓶般的存在,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出城散散心而已,只要香菱高兴了,自然不会过多地过问军中之事,再说了她也是不懂军事,她要问起来,胡乱找些她听不懂的话搪塞一下就完事了。香菱存在的意义就是时常将他的小报告上禀给太后,打仗时并无大碍,只是班师回朝,太后定会拿着香菱的小报告给他秋后算个总账。至于香菱的两个随从和两个玩伴,大抵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玩高兴了随他们。虎威在这时引起了秦牧的特别注意,这个精壮的男子一看就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心甘情愿地给一个宫里的丫环做马夫这一点就让人想不通。想了许久,秦牧也不再想了,反正是监军带来的随从,出了事情还得由监军自己承担。
约莫行了十里地,奶娘假装着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这种暗号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只听着虎威说道:“早晨也没喝多少水,这会儿怎么感觉有点尿急了。”香菱请了秦牧说道:“将军,咱们走了也有些路程了,不如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如何?”秦牧心想,这才走了十里地就要歇息,这样的速度到了义渠只怕许十天半个月了。又一想,女人的事情就是多,随口答应了,命令将士们随地休息,该解决三急的去解决三急,还提醒大家不要离队伍太远。香菱和两个玩伴是女眷,小解时需要离队伍远一点,唤了虎威和奶娘去陪同放岗。
在一处隐蔽处小解完毕,香菱和玩伴起身行了两步,香菱对奶娘说道:“你们两个不方便吗?”虎威说道:“想方便呢,只是有你们几个女主在,我们挺难为情的。”香菱说道:“那你们两个找个地方去方便吧,我们先上去了,记得别走太远啊。”两个应了一声,佯装着寻隐蔽之地。两个玩伴还想偷着看虎威小解,香菱催促着说道:“走点走,他们两个走得快,一会儿就赶上咱们了。”一个坚持要偷着,香菱说:“宫里的太监小解你们偷看过,没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一个说道:“太监都不算是个正常的男人,小解和我们女人一样,没有啥好看的,倒是正常的男人小解,我们却不曾瞧过。”香菱说:“军中就我们三个女人,其他的都是男人,想看有的是机会,赶紧赶紧走,别让将军等下数落我们。”
三人边说边笑到了马车上,将士们歇息了一会儿,秦牧不见监军的马夫回到队伍,使了两个去寻了一会儿,没有寻到马夫的踪迹。秦牧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监军自己的随从刚出城不久就逃亡不见了,这日后想要给他穿小鞋时先把自己的小鞋穿起来,悲的是,如果此人是义渠的间军去给义渠通了信,或者在路上设个伏,这一队人马还没有到达义渠功名未成身先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跑到香菱那里打探马夫的根底,香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个表哥,来之前我就说吃不了苦,可我姨娘死活让跟着我到军前效力,把好男儿志在四方,求爷爷告奶奶的让给我当个马夫,这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谁知他吃不了这苦,扔下我这个表妹自个儿就跑了。”秦牧说道:“我再派着人马去寻他吧?”香菱说:“算了,跑就跑了吧,我们派人去寻他,浪费我们的人力,我们还得赶紧到义渠才是正事。”看来马夫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不是义渠的将军或者义渠人就好,管他什么人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父呢。转眼一想又不对,香菱从小跟着芈殊公主从楚国到了大秦,没听说她还有个姨娘在秦地,秦牧说道:“小主在秦地还有个姨娘?”香菱本想着胡乱的找个理由把秦牧忽悠过去就算了,却没有想到这家伙听话倒听得很真,她的确没有姨娘在秦地,为了圆这个谎言,她不得不又多了个谎话:“哦,我老家是在楚国,有一个姨娘我小时候还在楚国,后来嫁给了秦南的一个秦人,这些年又听说我在咸阳宫里当差,又把家搬到咸阳城里来了,这些亲戚大老远的来,不帮不行,帮吧实在是没办法帮他们。”秦牧嘿嘿一笑,嘴里说了句“那倒也是”后喝了一声“驾——”,骑着战马奔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雪下得很厚,不利于行军。秦王派了上千上万名民夫在前面给将士们开道,队伍没行多久就赶在了民工的后面。民工清雪的速度远不如行军的速度,秦牧催促于事无补,只得安营扎寨,后面又让军队的将士们和民夫一起开道。当时的情景是穿着粗布衣裳的民夫和穿着战甲的士兵混在一起,后面一辆马车缓缓前行,像是两个混杂在一起的队伍,单为这辆马车开道而已。
从队伍里离开的虎威和奶娘的路亦是不好走,山林荆棘突兀地从深深的雪地里钻出来,大雪把大山里动物们爬行的小道遮盖着,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藏着尖石。陡然间在雪地里看到一只强壮的熊靠在树干上,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好在威虎会些拳脚的功夫,抢先站在奶娘的前面。那熊动也不动,他们两个离得近了,发现这熊的身体被冻成了冰块。虎威从腰间拔出短剑想要剥了熊皮,短剑刺入如碰到冰块,随即放弃了。又见从高处跳过来一只野兔,头插入雪地里,只看到两只后腿不停的扑腾着,一点也动弹不得。虎威吃力的跑过去,一把抓了野兔的后腿,另一只手从拔了短剑快速地在野兔的脖子上划了一剑,几行鲜红的血滴在雪地上,虎威笑道:“等下饿了可有美味吃了,我给你说,我们义渠的男人除了在马背上骁勇善战,这烤羊煮肉的技法你们大秦的女人也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