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师弟，无寻师弟……”一片喧闹声中，南无寻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走得也太快了……等等、等等我们。”
“……”
他停了脚步，回头一望，那两个人到了跟前，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
他拱了拱手：“大师兄、周师兄，有何指教？”
周云意搭上他的肩膀：“瞧你这话说的，不指教就不能找你了吗？走走走，师兄我打了些野味，请你去尝尝鲜。”
离尘山弟子禁荤腥，更禁私自猎捕。
南无寻一向遵守规矩，也不贪吃，正要拒绝，另一条手臂却被言自清箍住。
“走吧，难得你周师兄大方一次，不吃白不吃，等会再叫上如雪。”
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南无寻往后山去。
大雪覆盖了整个山头，与那红梅相应，倒是好看。
周云意将东西藏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几人七拐八拐翻过了一座山直到一座破亭子前。
言自清：“师弟，我们就在这吃？”
“哈哈，师兄你别看这地方破，好歹能挡雪。”周云意嘿嘿一笑，一手从草丛里掏出一把扫把，扫将地上的破瓦片扫成一堆。
南无寻不好意思吃白食，跟着将亭子打扫干净，言自清则生起火，顺便将鸡、鸭、兔子等野味处理干净。
雪越下越大，几人围在火堆旁倒是不觉冷。
邵如雪还没来，他们这几个人也不好先吃，便坐在一起闲聊，当然主要是周云意在讲。
“师弟，来，喝点酒暖暖身子。”周云意递上一蛊酒。
言自清：“等等，无寻不擅饮酒，还是喝点热茶吧。”
周云意：“师兄此言差矣，无寻已经不小了，饮点酒又如何，有我们在，还能出什么事，况且这酒温和得很，我也不敢拿烈酒来。”
在周师兄的盛情邀请下南无寻不好拒绝，正好他也想尝尝这温和的酒是什么滋味，便接过饮尽，接着他注意到周云意惊奇的目光。
“师兄？”
周云意干咳了几声：“没事没事，师弟啊……”
他一下搂住南无寻，“你就该直爽点，不然以后处了道侣，你这么闷可会被人家姑娘嫌弃的哦。”
“道侣？”话题跳得有点快，南无寻一下没反应过来。
倒是言自清笑着接了话：“无寻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因为酒的原因，南无寻的脸有些红，却硬生生被周云意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师弟，你脸红了，是不是有心怡的人了？”
“师兄说笑了，我并没有喜欢的人。”南无寻澄清道。
他自从入了离尘山，一心扑在修炼上，确实没想过情爱相关的事，若不是今天提起，他甚至没有喜欢二字的概念。
若未来真有喜欢的姑娘。
那她一定……
“她一定很好。”南无寻道，“很爱笑很善良很强大。”
周云意挠挠头，道：“师弟啊，你这说了好像跟没说一样，爱笑善良能理解，但这强大……你莫不是希望那位姑娘来保护你？”
南无寻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时，山道上传来一道女声。
“周师兄此言差矣，谁说姑娘就不能保护人了。”
言自清一见到来人，便起身让了个位，邵如雪向他们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这场聚会这会才算人到齐，恰好这时肉也烤好了，周云意作为东家，将肉切好放于中间，再将筷子递给他们。
几个人许久没吃过肉，再加上周云意烤肉的水平确实不错，即便是最普通的山鸡，几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南无寻迷迷糊糊接过筷子，却没有去夹肉。他呆呆望着外面的雪景，突然开口道：“若我足够幸运……”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若真有遇到她的一天，那我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起码、起码在我变得好一点后。”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他向后栽去，引得同行的三人惊呼。
……
南无寻醒了。
梦中景象历历在目，那是七年前他还在离尘山时所发生的事。
那年冬天南境罕见地下起了雪，他的同门们兴奋极了，听完师尊讲道后，一个个去了空阔处玩起了雪，南无寻少时生活在北域，对下雪见怪不怪，因此下了课，就打算回房静修，却没想到被那两人带去荒亭里烤肉。
那杯酒太烈，一喝完就迷糊了，说了许多不知所谓的话，后面更是直接醉倒，至于烤肉，最后倒是吃到了。
他在半夜醒来，言自清仍守在床前，周云意则从外面推门而入，身上带着风雪，一见他醒了，从怀里掏出包好的烧鸡递给他，笑道：“师弟饿坏了吧，快吃，还热乎着。”
“南无寻，你还好吗？”李星然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甫一睁眼，南无寻便见到一张放大数倍的脸，李星然凑在他面前，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蓄着泪水，充满担忧。
看着这双眼睛，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了一阵悸动，他忽然很想抱住眼前这个人，甚至想吻这个人。
“南无寻？”李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小声唤了一声。
“没事。”南无寻道。
他撑起身体，缓缓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紧接着用指腹摩挲了几下她的嘴唇。
李星然完全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因此也没动，由着他摸自己的脸，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唇上贴上了一样东西。
十分的柔软、富有弹性，还很香……
唇上的柔软只停留了几秒，在李星然尚未反应过来前，南无寻躺了回去，别过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星然默默背过身，手搭在胸口上以平复剧烈起伏的心跳。
他们之间，除去第一次她为了保命主动去吻他，第二次无意碰到，这次是第三次……
他主动的！
为什么？！
莫非是被刺激坏了，伤了脑子？！
看着那个背影，南无寻认为她是生气了，但这次他并不想道歉，他不想找借口，也不想说什么“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违心话，他只是单纯的想吻她。
但若因为这件事，李星然从此不再理他可不行。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原本蹲着的人又急忙忙跑回他的身边，拿手探探他的额头，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看着一张一合红润的唇，微微侧了侧头，不能再看她了，不然他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来。
然而李星然却误会了，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南无寻，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捧住他的脸，挪正，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难道是伤口又裂开了？”
“不是。”南无寻将她的手拿下，却在触到她手腕时变了神色，“你用了天光诛邪阵？”
李星然抽回手，点点头。
当时情况紧急得很，南无寻莫名其妙昏了过去，两人就像是喂鱼的饵料，一掉下去妖魔鬼怪全围上来，光靠武力她又打不过，只能祭出了天光诛邪阵。
幸好这次的南无寻的黑剑很给力，让她成功提起了剑，顺利完成了阵法。
不过，她毕竟实力有限，阵法影响的范围也有限，趁着清扫间隙，她把南无寻拉到山洞里，为了安全，她在洞外布置了多层结界。
“这个阵对你身体伤害很大。”南无寻望着她，“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事实上你不必跟着来的。”
最后一句细听起来其实很伤人，显得她多自作多情一样。
李星然顿时有些气恼：“跟不跟来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担心你所以我跟来了。不过你也没资格说我，你身上的那道剑伤怎么来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南无寻这才发现身上的腰带似乎松了一点，像是被人解开过，这样说来，他身上的伤岂不是已被她看完了。
他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厌感。
虽说她之前就帮他治过伤，但现在的他比起那时身上伤口更多，更恶心。
他别开脸：“伤口既已处理好，我想没必要四处向人说。”
李星然：“你……算了，夜深了，先休息吧。”
说完，她特地选了个离他有十米远的地方躺下，可没一躺，她就觉得不舒服，躺的地方又硬又潮湿，也没个枕头。
这阵不舒服萦绕在她心头，她莫名觉得其实不是睡觉的地方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她很关心南无寻，而南无寻明明也很关心她，她肆无忌惮接受他的关心，可他为什么总是不接受她的好意。
越想越难受，李星然干脆坐了起来，走到南无寻身边，把他胳膊拉直，自顾自躺在了他的手臂上。
“没有枕头我睡不着。”她解释了一句。
接着转了个身，她选择背对着他。
南无寻眼睁睁看着李星然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过了许久，洞中柴火燃尽，南无寻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一手搂住了她的腰，头埋于她的发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脖颈间，像是试探般一点一点把她抱得更紧。
李星然的心突突直跳，却也没有任何抗拒。
“李星然。”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她为什么要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