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差异
两人并排坐在前院的两个小板凳上。
眼角余光能感觉到她正盯着自己,高成看着远方青山,不敢转头看她。
村里大黄趴在自己面前睡觉,因为高成经常喂它,所以现在高成去哪它就跟到哪。
“你怎么来这了?” 高成用脚玩弄着大黄,小声的问。
“不能来?还是你不想看见我?”
许彩云语调冷漠,让高成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时候的语气也是这么的清冷。
“快过年了,没必要跑这么远。”
高成俯下身摸着大黄,大黄以为有吃的了,疯狂摇着尾巴讨好。
“意思就是不想看见我咯?” 许彩云说。
高成犹豫片刻,辩解,“没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地上的大黄发现没有吃的,意兴阑珊的重新趴下去睡觉。
许彩云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在周围走动打量。
“小日子过的不错啊,看上去你乐在其中,要不在这生活一辈子算了?” 她阴阳怪气的说道。
高成有些赧然,要自己每次拉屎都带着铁锹去野外,完事后还得埋起来,过这样的日子不如死了算了。
许彩云走进屋里,满脸嫌弃的看着里面的摆设构造。
“真不明白有多大的恨,才能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高成有些不高兴了,严肃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贬低农村,世界上有很多人还生活在连‘这种地方’,甚至连这里都不如的地方。”
许彩云嗤笑一声,捏着鼻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走路都要看着地面,挑没鸡屎的地方落脚。
“少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成转头盯着她,颇为不满的高声问,“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
许彩云重新坐在凳子上,扯了扯嘴角,不屑一笑,“懦弱、窝囊、无能狂怒,只知道逃避现实,你不会以为自己有多好吧?”
高成听完心里非常不爽,脸色难看的坐在原地,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反驳。
“一声不吭的跑到这种地方,你不会以为自己很潇洒帅气吧?” 许彩云继续讥讽的说。
“幼稚到可笑,平时还自诩喜欢看书,知书达理、博学多识,实则还是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心智稚嫩的孩子、不管是行为还是意识还是想法,都是一个稚气未脱的三尺童蒙。”
高成抿着嘴沉默不语,眼睛紧盯着自己的鞋面一动不动。
她的这番话,算是彻底把自己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但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总觉得内心有根刺,无法让自己像从前一样平静的面对她。
“怎么,默认了?” 许彩云双手抱胸,歪头看着他。
高成偏头到另一边,不想看她。
许彩云又嗤笑一声,继续说,“你写的没错,你就是一个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人。”
高成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转过头,气冲冲的嚷道,“你偷看了我日记?”
许彩云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怎么?既然写出来了,你还怕被人看到?”
“你……” 高成咬紧牙关,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许彩云继续出言讥讽。
高成颓然的放下手,重新坐了下去,萎靡说,“随便你怎么说吧。”
许彩云啧啧两声,“连生气的本事都没有,真是个废物啊。”
感受到高成的情绪不好,趴在地上的大黄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高成机械般摸着它的狗头,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许彩云接着问他。
高成心里生着闷气,不想跟她说话。
“你还说自己是个理性、客观的人。” 许彩云说着,“发生那样的事,你不去怪开车的人,去怪我爸?而且还牵连到我身上?”
高成轻吁一口气,嘴唇微张,欲语还休。
其实,他并未在客观上责怪她的父亲,也没有埋怨她,并且极力避免让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只是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和侮辱,原以为世上真有无私的爱与温暖,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此刻回想起来,她们对自己的种种善意与温暖,背后都有其他因素在驱动,这使自己宛如一个小丑,被人肆意戏弄。
更遑论自己的第一桶金,本质上还是依靠郑莉莉获得的,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更加碎落一地。
从而使他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如何面对许彩云,才会做出如此幼稚可笑的逃避行为。
“早点回去吧,马上就过年了。” 高成轻声说。
许彩云斜视他一眼,呵呵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在这待多久吧?”
高成点点头,嗯了一声,拿过没编完的竹篓继续编织。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彩云问他。
“没啥。” 高成摇头。
“嘴上说着没啥,心里还是怨恨着我和我爸?” 许彩云问他。“觉得我家辜负你、对不起你?”
“不是。” 高成轻轻摇头。
“那你就说!别跟个娘们儿一样扭扭捏捏。” 许彩云大声的呵斥。
“不想说。”
越是家境贫困的人,自尊心就越强,高成也无法避免,他无法向她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许彩云失望的看着他,骂道。“真是矫情。”
“你不会懂我的。” 高成低声的说道。
许彩云起身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回不回?”
“不回。” 高成摇头。
“为什么?”
“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 高成轻声的说道。
“好。” 许彩云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心情晦暗。
这是一种不被理解的伤感和苦涩。
就像他自己说的,她永远都不会懂自己的内心所想,但其实童年有过类似经历、或家境相似的人,都不难理解。
这就是所谓不同世界带来的思想差异。
他心烦意乱,手中的篓子总是编不好。
他怒吼一声,用力的把它向后山扔去。
竹篓越过屋子,沿着一道抛物线,挂在了后山一棵树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