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出来一下
因为黎一瀚没什么大事，他们下午的活动到底还是没被耽误，节目组带着嘉宾们去影城。
沈灼拿着票兑换爆米花和饮料，看到节目组没进来才反应过来他们不会跟进去影厅。
今天人其实不多，他们看得都不是什么新片，该看的都看过了，所以排的场次也都不多，应该是施导为了统一时间刻意凑的四个题材。
在光源不多的昏暗环境下，注意到他们的人并不算多，何况进了检票口以后他们就分散开来，前往不同的影厅了。
沈灼把裴淮那份爆米花和可乐递过去，跟在后者身后。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在观影位置来说并不算好，别说他们这排，前两排座位都没坐人。
真的来看电影的基本全都跑到中间和前面去了。
沈灼没什么看电影的心思，他在想叶湑——施导说叶湑并没有打电话问他自己家的地址。
百思不得其解。
住址这种东西算是隐私，他参加节目之前填的表格除了施成应该也没有人知道。
自己和叶湑说过吗？沈灼想，他当时确实喝得有点上头，但也不至于不记得这点事情。
叶湑没问，他也没想起来说，后面就直接睡过去了。
也不可能是叶湑拿他的手机联系了朋友什么的，他手机当时都没电关机了。
退一万步，就算叶湑拿了他的手机在车上充上电了，也不可能打开他的手机。
有密码锁的。
紧急联系人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他手机紧急联系人有三个号码，其中一个是自带的警方，但凡按下去直接三个同步呼叫，他估计得被带着去做笔录。
那叶湑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家住哪的？
“电影开始了，”裴淮察觉到沈灼的走神，提醒他，“虽然大概率会很烂，但来了还是看一点，你觉得呢？”
影厅真的很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前方的银幕，但惊悚悬疑片整体色调又偏压抑昏暗，能见度就更低，裴淮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看到沈灼偏头看向自己。
心跳又漏了半拍。
上次在那家鸣堂技艺传承的餐馆的时候裴淮就发现了，其实沈灼很适合光影。
一般人第一眼看沈灼会觉得他长得艳丽、青春气，最突出的就是他那双桃花眼，仿佛自带三分感情，引人沉溺。
但事实上沈灼的五官都很优越，鼻梁挺翘、眉毛深浓，就连唇瓣也是，虽然看着不厚，然而十分饱满健康，如果细看，还能看到小小的、不太明显却真实存在的唇珠。
很有立体感。
并且不像是西方人那样锋利，这种立体是柔和的，带着东方人特有的骨相美。
光打到他脸上，落下的阴影就看着很高级。
这种高级感在演艺圈是很稀缺的。
这个圈子并不缺少俊男靓女，但大多带着脂粉气，很容易落俗，年轻的时候还好，到后面发展起来就会很吃力，因此到了后期基本也都是吃流量去了，很少有发展下去能拿奖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花架子，当然了，不排除可能有点真功夫，但先天条件跟不上就很吃亏。
裴淮真的觉得沈灼天生就吃这碗饭，演技演技也在线，科班出身，小时候还学青衣，外貌条件也优越。
更重要的是，沈灼比他当初起点高，难得的是心里有成算，没有和他当初一样一头扎进去想着从底层往上爬。
没有好的机会，这样好的条件就会很浪费，毕竟长得太好看、在这个圈子里遇不到有眼光的伯乐，是真的会很艰难的。
裴淮想，他一开始也是觉得沈灼长相艳丽青春，注意到他的骨相还是后面的事情。
也是沈灼容貌太盛，把骨相这方面都有点压制住了。
“你是不是还没签公司？”裴淮之前看到沈灼从施导那边拿了一沓钉起来的a4纸进房间，应该是剧本。
也不奇怪，律动小屋这一期请的嘉宾条件都太好，本来观众就不少，沈灼在这个节目中又……有找上门来的真的特别正常。
这也就是沈灼除了之前的话剧之外没有作品，不然那剧本肯定雪花片一样多，光是筛起来就费劲。
沈灼听到裴淮的话就看过去了，他也想说“好”然后专心看电影，把想不通的问题先放一放，可是裴淮紧跟着的这句话又让他有点紧张了，好像对裴淮说的话有点预感。
“嗯，还没签。”不过沈灼还是回答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着急，我想先有作品。”
电视剧也好，电影也好，不管什么角色，只要合适，他想先有点说话的底气在。
“嗯，有作品说话底气足一些，施导给你剧本了吗？”裴淮问他，“看了没有？”
到底是在电影院，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裴淮说：“要不手机上说。”
“不是看电影么？”沈灼回避起来。
他抓了两颗爆米花塞进了嘴里，嚼了咽下去，又喝了口可乐。
裴淮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没再说什么，看向了银幕。
也不着急，裴淮想，沈灼这样很明显就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话不说死，到这里也足够了。
他们看的这部确实水平很一般，烂片算不上，只是剧情很俗套，看个二十分钟就差不多知道结果了。
沈灼这会儿又想裴淮。
他觉得裴淮是想让他签淮色。
其实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裴淮的工作室哎，真的有很多好处。
裴淮自己就不用说了，影帝。
淮色工作室也是裴淮和他经纪人shirley一手拉起来的，目前也就服务裴淮一个，进去首先资源就不用愁了，淮色也肯定会好好培养他。
而且提到淮色工作室，很多导演都会首先高看一眼啊。
要不是裴淮现在对他……，他都想争取一下。
因为条件真的很诱人。
不过不可以，沈灼想，压力好大。
如果进去淮色，肯定好处多多，但裴淮压在前面，沈灼知道自己压力也会很大，毕竟不能说裴淮是美玉，一个工作室出来的他却差距很大吧，他要表现得特别好才可以。
然而沈灼怕的却不是这种压力，他的压力，裴淮肯定知道。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
沈灼知道裴淮对自己的不对劲，裴淮估计也能感觉到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思。
只是都没有宣之于口。
不宣之于口，问题却还是存在的，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裴淮才没有宣之于口。
裴淮想让这件事情成为公开的秘密。
他意思很明确，他会为沈灼让步，为此不介意来自四面八方的戏谑，也会为沈灼挡下来。
沈灼很受不了，他回应不了裴淮，当然也没办法接受裴淮这样的付出。
这样很不公平。
沈灼难得有些烦躁。
被很多人喜欢，他是为了这个才来参加节目，律动小屋是他进入演艺圈的豁口和跳板。
可是裴淮这些人的喜欢又不是一个性质了，他很不好意思。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毕竟这也侧面证明他确实很有魅力，可惜的是，苦恼比高兴多。
沈灼在感情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的，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同样的，也没有谁对他的喜欢有这些人重。
凌尧的喜欢直白又热烈，说不介意等，裴淮的喜欢隐秘又沉重，是守候着、然后付出，黎一瀚就好夸张，对他的喜欢都让自己过敏了，高岭之花的动情真的是……
沈灼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感觉咀嚼的声音才能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平静。
裴淮见他这样，将注意力专心放到银幕上，又起了个话题：“确实很一般，不过就色调方面来说，整体还是可圈可点的。”
虽然剧情老套无聊，但没有刻意借用背景音乐去烘托恐怖惊悚的氛围，相反地，拖拽的细微摩擦声，树叶被踩碎的细响这些细节处理得很不错。
不过就像是裴淮说的，最值得说的也就是这部电影的色彩。
阴郁、沉闷，仿佛一朵挥之不去的阴云罩在主人公们的头上，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其他的极端天气，比如狂风暴雨去补充和完善。
“刮风打雷下雨这些氛围冲击感太强了，”沈灼也不能什么话题都不接茬，何况这话题也是他感兴趣和擅长的，听完裴淮的想法，他回道，“这部电影还是偏向悬疑，整体压抑的风格更加合适，不过凶手这个角色不是很好，如果是我，被怀疑到的时候会笑一下，会和压抑的氛围形成一个反差，也足够亮眼了。”
“怎么笑？”裴淮想了一下，觉得沈灼说的很有意思。
都微微坐直了一些。
电影里，刚刚才播放过凶手被怀疑，其实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佐证，完全可以推卸给主角团的精神过于紧绷这一点上，而事实上凶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的态度很平淡，丝毫没有被怀疑到的紧张。
“会先沉默几秒，主角们这时候还不知道他真的是凶手，可是他自己肯定是很清楚的，被怀疑到的时候不会这么平静，应该还是会有点心虚，但同时他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所以觉得肯定不会被发现，因此会觉得有点得意和可笑。”
沈灼继续说道：“沉默几秒后，笑的时候带上点讥讽和被怀疑到的荒诞感，多笑几声，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主角们他们的猜测完全是无稽之谈。”
裴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说：“好嘲讽，会不会有点过。”
不过这样表现确实会显得比较有冲突感，并且更能体现出凶手的得意，对人物塑造来说的话，肯定更有利。
沈灼说得也没错，凶手这个角色目前看来有点单薄了。
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可是这个凶手就是“全黑”，寡淡到估计他们从影厅出去之后，过个半小时就不会有什么印象了。
“似乎是会有点，我又想到一个，就前面还像他这样演，平淡一点，但是可以安排主角回房间之前回一下头，这个时候突然笑一下，不要有声音，嘴角翘起来，但是弧度要大，会有点恐怖谷效应，你觉得哪个好？”沈灼问。
也算是交流，也算是请教吧。
裴淮对比了一下，说：“那还是第一个。”
“第一个可能有点过度了，但对比来说还是会合适一点，他是凶手，高光部分不能压过主角。”意思就是觉得还是第二个更出彩，但是放到整部电影里，对于凶手的塑造就有点超过主角了。
裴淮真的惊叹，沈灼真的太有灵气。
电影和电视剧是有区别的，首先市场上就不一样，电视剧篇幅长，有更多的时间和画面去塑造角色的情绪乃至于人格，但是电影时长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小时，三个小时那都算很长了，所以高光就很重要，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高光完全能决定一个角色乃至于整部电影的质量。
如果是动作片，那么高光大概率就会放在打斗场景上，惊悚悬疑的话，高光可能放在惊悚上，也可能放在主角的聪明才智上，会有一个顿悟的瞬间。
这部就是，高光部分是主角通过联合各种蛛丝马迹，终于指认出了是凶手在装神弄鬼，赶到凶手所在的地方拦截，而凶手不可置信、紧接着溃败。
就，很老套很一般。
搞得主角的高光都没有那么高，就是一个俗套的正派角色。
沈灼看了一下手机，搜索这部电影的评分，果不其然只有六点几。
就和裴淮说了。
却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沈灼，出来一下。”
沈灼按灭手机，收回了裤兜。
这会儿电影已经到尾声了……
不过几个呼吸后，他还是看向裴淮，说：“我去个卫生间。”
“快结束了。”裴淮说。
“出口见。”沈灼就说。
裴淮看看他还没吃完的爆米花和可乐：“还要吗？”
要的话，他帮沈灼带出去。
“要。”沈灼说着，从影厅后排的小门出去影厅。
出来他也没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因为他看到人了。
那人身材挺拔，靠在墙面上。
他站的位置不是很亮。
这会儿有电影已经结束了，因此也开了一部分灯，可他偏偏站在昏暗的拐角。
沈灼脚步都顿了一下，才重新抬脚往他那边走。
“什么事情？突然把我叫出来。”沈灼站到了对方的面前。
这也就是他正好用手机查电影评分，要是他没看到呢？
叶湑抬眼，看沈灼站在光亮的地方，明明一步之隔，好像泾渭分明。
他轻声笑了一下：“这么听话，让出来就出来？”
“我有话想问你。”排除所有选项，叶湑怎么知道他家的地址，沈灼心里有个猜想，但不确定。
因为他想不到，记不起来。
“嗯，”叶湑听他这么说，点头，“施导也提醒我了，你想想？”
施成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是什么变态跟踪狂了。
弄得叶湑都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自认为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恶劣到那份儿上。
“我有点不敢想，”沈灼说，“你是叶湑啊。”
沈灼想，他怎么会认识叶湑啊。
“我们没在梨园遇到过，”沈灼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梨园的老师应该也不会把我家地址说出去，总不至于在家门口遇见过？”
叶湑却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明晃晃告诉沈灼事实的确如此。
他伸手，一边说话，一边想把沈灼拉过来一点。
有点远了。
沈灼就被他拉着小臂，脚尖几乎相抵。
“大概九、十年前，”叶湑呼吸有些灼热，因此微微后仰，怕被沈灼察觉，“我吃过你家的饭。”
可他忘记了，他的手还抓在沈灼的手臂上没有松开。
热度太过明显。
也……太近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在拐角处的昏暗里。
沈灼似乎被叶湑这样的举动惊讶到，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也没有想什么多年前叶湑吃过他家的饭，而是试图挣开叶湑的手，然后倒退。
他有点被吓到。
好像一只被迫闯入了什么猛兽的领地的小动物，有些应激似的想要立刻从包围圈里逃离。
想要回到安全的光亮里。
但叶湑抓他抓得有些紧。
于是沈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狠狠在叶湑抓他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响亮又清脆。
与此同时，走道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甚至照亮了他们所站的这个昏暗的拐角。
电影全都放映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