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落到了云里
黎一瀚就看到沈灼往他这边走,估计是觉得他看得有点久了,所以过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的。
果不其然,沈灼走到黎一瀚跟前就说:“你还不休息啊,在这吹风。”
今晚到底下过雨,还是有点凉的,这边又远离市区,树木多, 湿度一上来,体感就更凉,黎一瀚在这边站这么久了,估计整个人都冷透了。
“埃尔金给我带了香水小样,要闻闻看吗?”黎一瀚在沈灼跟他说话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凉。
他在这里站得有点久了。
“明天?”沈灼想回去洗漱休息了。
好几通电话下来,感觉电量都有点不足——他也不是一直这么有劲儿的,人总有不想活动的时候。
黎一瀚只得微微颔首,说:“那——明天见。”
沈灼笑道:“明天见,快进去吧这边风大,别忘了喝点热水。”他刚刚打电话都刻意找了个风小的地儿,不知道黎一瀚怎么想的在这块靠着一动不动这么久。
“好,”黎一瀚就把手放到了门上,准备关门,“晚安。”
“晚安。”沈灼挥挥手,回去自己和叶湑住的屋子了。
才开门,就看到叶湑湿着头发,他单手将厚实的白毛巾按在头顶上摩擦,一时间细小的水珠随着头发丝飞出来,让沈灼都感觉到了面颊上的点点凉意。
“你洗完了啊?”沈灼躲开了一点,不想再被溅到。
叶湑注意到他的动作,擦头发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嗯。”
他淡声应着。
“洗完就早点休息吧,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累?”沈灼当然注意到了叶湑今天情绪似乎不太高。
叶湑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沈灼快速收拾了衣物进卫生间洗漱,紧跟着才掀开床上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躺了下来。
其实他不是一回来就洗漱的,不然不会到现在也只是刚洗完。
他回来之后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思考为什么自己对于沈灼这么特殊。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得出结果,最后为了排除这些纷杂的心绪,他——
“啊!怎么是冷水!”卫生间里传出一声惊呼。
沈灼今晚想早点休息,为了省时间,直接叼着牙刷就站到了淋浴喷头底下,他也没多想,直接就掰开了水龙头。
结果兜头就淋了场冷水,慌得他边惊呼边立刻把温度往热水那边调了过去。
调完才反应过来不对。
他们在这边也住了一晚了,头天晚上洗漱的时候水龙头的位置都是事先就贴心地给调成了温度适宜的热水的,因此洗漱完也就没动水龙头的方向,就那样摆着,这样下次洗的时候就不用再费力调了。
而凌晨他要和叶湑一起去夜爬,简单洗漱的时候水龙头的方向也是没有改变的,这才导致他刚才默认水的温度是合适的,没有防备就掰开了水龙头。
那么就很明确了,水龙头的方向应该是叶湑后面动过。
叶湑今晚洗的是凉水澡?!
沈灼咋舌。
他还以为这节目也就裴淮喜欢这样,毕竟后者爱好冬泳,而且感觉气血很足的样子,洗冷水澡估计是习惯了。
叶湑怎么也这样。
沈灼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多洗了一会儿弥补刚才淋了冷水的凉意,等终于洗完了,擦着头发出去找吹风机。
这才想起来叶湑是不是就简单擦了一下压根没吹?
他看向已然躺着的叶湑,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问他:“你今天是怎么了?头发都还没有吹呢,湿着头发睡觉小心明天头疼。”
走神居然能走神成这样,又是洗凉水澡又是不吹头发的。
“叶湑,还在吗?”沈灼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叶湑耳畔。
叶湑这才发现沈灼已经将吹风机放在了一边,他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凑近看着自己,眼底带着分明的笑意,似乎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十分有趣。
叶湑不打算吹头发,他已经擦得半干了,何况现在并没有困意,估计等睡着之前他的头发就能干得差不多,怎么也不至于明天一觉醒过来头疼的。
只是沈灼靠得这么近,就还是感觉他那张脸给人的冲击力很强。
已经晚上了,沈灼整个人很放松,因着灯光的关系,还真的没看出来什么青春气,只觉得颜色鲜明亮眼得像是刀剑,不由分说地扎过来,避无可避之下只剩下震撼。
这长得,也是有点妖孽。
得亏沈灼被教育得好,不然不知道这会儿有多少人会跟在屁股后头为他要死要活了。
不过现在也没差,节目里除了沈灼也就五个人,两个都喜欢他,黎一瀚么,不太像,又不能完全否定。
至于白月,就完全是撞号了,两个人凑一起就和姐妹倆没啥区别。
啧。
想到这里,叶湑又觉得莫名烦躁,只想着后天就能回去了。
或许远离一下,他才会不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沈灼身上。
“你不吹头发吗?”叶湑反问。
“哦。”沈灼闻言,只得直起身去拿吹风机。
紧跟着,呼呼的风声就在房间里响起,沈灼不是长发,几分钟就吹完了。
很快地,叶湑感觉到了身侧压下来的重量。
沈灼整个人躺在被窝里头,下巴压着被子,闭上眼睛就开始酝酿睡意。
叶湑都要失笑了,该说不说,沈灼是有点没心没肺在身上的,能吃能睡,也不怎么内耗,几乎每天都活力满满。
就拿今天凌尧对他告白这件事来说,换一个人就算拒绝了,现在未必能睡得着。
“我关灯?”叶湑问。
“嗯。”沈灼轻声应道。
于是叶湑就下去上了个卫生间,然后把灯按灭了。
重新躺下来,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沈灼是真的睡眠质量好,没过半个小时,呼吸就变得轻微而均匀,应该是已经浅眠过去了。
下过一场雨,夜里愈发显得寂静,这就导致沈灼的呼吸声格外明显,一呼一吸都近在耳畔。
忽略心底的异样,叶湑觉得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白噪音的意思,不由自主地就跟着调整起了自己呼吸的频率。
没一会儿,还是小心翻了个身。
还是睡不着。
太不习惯了。
本身领地意识就强,前一晚没睡多久就起来去夜爬了还好,一想到今晚和人躺在一张床上一整晚,叶湑就觉得难以入睡,好像脑子里有根弦一直紧绷着无法彻底放松。
“……睡不着吗?”黑暗里,沈灼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响。
叶湑怔了一下,没有顾得上回应,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低低道:“你不是睡着了。”
“没有,”沈灼翻了个身,朝向叶湑的方向,随之响起的声音就带上点笑意了,“我也有点紧张。”
只是尽力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入睡,却被叶湑也翻身睡不着的动静感染到了,觉得好歹不止自己一个人睡不着,所以就试探性地开口了。
“之前都是一个人睡,”沈灼后脑勺在枕头上撞了一下,“就算一个房间也是两张床。”
之前就是的,和黎一瀚一个房间,但是不用担心自己睡着以后会翻身什么的触碰到对方。
“说说话?”沈灼问,“说累了就睡着了。”
“……可以。”叶湑听到自己说。
“你之前去梨园有过什么趣事可以说吗?”沈灼得到首肯,就起了个话题。
“我一直同我的祖父一起过去,我父亲这边都是京州人,我祖父就更是,爱好什么的应该和你爷爷没什么区别,养花逗鸟,听戏喝茶,”叶湑略微思忖,续上,“他在梨园有张专门的桌子,没事就爱去,我完成课业之余他也会带着我,算起来,我和父母的关系都比不上我和祖父的关系。”
“隔辈亲么,”沈灼就说,同时也忍不住道,“那我爷爷可时髦多了,他还喜欢吃零食,什么饼干薯片蛋卷,口味和小孩子一样,之前回家,我还发现他不知道跑哪里买了一罐子进口的蛋卷儿,我们家附近可没有卖这个的商超,也不知道跑出家多远买到的。”
“那差不多,”叶湑回忆了一下,“我祖父爱吃荤腻,京州数得上名的餐馆饭店都认得他,什么烤鸭肘子,医生和营养师不让吃什么偏爱吃,偷着瞒着,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带我去梨园之前从厨房翻出来一只烤鸭腿给我啃,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着的,还抽了真空。”
沈灼没忍住笑,又问:“后来呢?”
“后来……到底上了年纪,像你爷爷吃零嘴还行,他吃那么腻就很容易不舒服,有回半夜闹肚子送医院,医生说不行了血脂高,再像这么吃下去容易出事儿,后面就老实多了,营养师给配什么就吃什么,十天半个月才被允许吃回荤腻,还不能吃多。”叶湑说着也觉得好笑。
大抵老人都差不多,年纪越上来反而越任性,反倒像个小孩子。
“那你爷爷和我爷爷应该交朋友,我爷爷爱吃菜,我家后面还有片小菜地呢。”沈灼就说。
“有机会,”叶湑知道沈灼就是话赶话了,也给面子地道,“什么时候我祖父像你爷爷一样省心就好了。”
“说起来,我从过完年开始到现在都没去看过他了。”叶湑道。
从一月份到现在有两个月多月了,好像不是那么长,但基于他过年也是匆匆一面的情况,又好像确实很久了。
“没办法呀,”沈灼轻声道,“叶氏这么忙,你还要抽空参加节目,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叶湑想,是这样吗?恐怕不是的。
虽然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是从小到大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人有确定的目标,无论多苦多累都会去做。
去见某个人也是如此。
工作太忙了、身体太累了这些当然也并不足以成为借口,区别只在于想见到的那个人是否是真的非见不可。
年岁渐长,反而和亲人朋友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不只是白月,很多人都会如此——或许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并不是关系愈发淡漠,而是当你再次靠近记忆里的繁花似锦,却发现已然面目全非。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和亲人相处起来,和曾经的心境未必会一样。
这种时候,保持距离似乎才是更为体面的做法,至少可以保留一份美好的记忆。
“没关系,”沈灼又说,“后天就放假了,可以回去一起吃饭什么的。”
“嗯,”叶湑应着,又说,“你和你的爷爷关系很好。”
“当然了,他可是我唯一的亲人。”沈灼说。
听到这句话,叶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寸寸塌陷下去。
沈灼说过,自己是两岁多的时候被送到爷爷身边的,那个时候沈灼都还是一个没记事的小孩呢。
大部分人对于自己的来处都会好奇,沈灼小时候有没有某些夜晚产生这样的疑惑呢,有没有好奇过自己父母的行踪?
肯定有吧。
一直到有了强大的内核,足够支撑起自己的精神世界,然后一步步成长为现如今他身边躺着的这个沈灼。
“我爷爷可厉害了,教我写毛笔字和画画,他还会木雕,小时候我的玩具基本都是他做的,鲁班木九连环什么的,现在还好好收着呢,”顿了顿,沈灼又说,“现在是我管着他了,但是我小时候可气人。”
“半大的小毛孩,爬高上低,那么皮,他还要给我收拾烂摊子,开家长会什么的,唯一对得起他的就是学习这块我没让他丢过脸了。”沈灼从小到大学习都很不错,不然也考不上华剧了。
“不过他还真没鞭策过我的学习,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朋友爬学校墙出去玩儿,被逮回去之后爷爷气坏了,我以为他生气的是我缺课,结果回去之后我爷爷数落我,我才知道是我和朋友两个孩子出校门不安全,万一丢了都没个线索,”沈灼语气越说越柔软,“那天他就给我请了好几天假,让我玩够了再回去上学。”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爷爷是真喜欢我,就算我不优秀也没什么,”被爱仿佛是不需要理由的事情,沈灼想着,继续说,“他只要求我过得开心。”
叶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还好沈灼的爷爷把沈灼好好养大了。
刚刚塌陷下去的心仿佛一瞬间又落到了云里。
困意也随之翻涌上来,叶湑说:“该睡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沈灼一听,当即就打了个呵欠:“嗯,晚安。”
叶湑喉结微微滚动:“嗯,晚安。”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