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进宫
羽熙殿中,皇上与皇后一身华服坐在高台之上。皇后怀中抱着不满三岁的小太子。
沈晚宁她们分别坐在小案几旁。案几上是宫廷菜品,饕餮盛宴。
可是沈晚宁没有胃口。
皇上道,“今日朕叫你们来,是想咱们一家人合家团圆。”
华阳公主率先起身,“晚宁妹妹,前日之事是姐姐拈酸吃醋,对不住你了。”
不管真心假意,人家都道歉了,她不能不给面子。沈晚宁起身,“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姐姐海涵。”
一旁的丹阳公主,怒意满面。脸上陆廷安的那一鞭子印记未消。
“我原以为妹妹故意不说你与廷安的事,是想看我笑话。不过现在想来,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姐姐我再次向你道歉。”华阳公主很是大度,给沈晚宁鞠了一躬。
皇后道,“好,你们姐妹把话说清楚就好了,以后好好相处,为天下人做个表率。”
皇上面露喜色,对皇后的发言很是满意。
华阳公主接着道,“既然晚宁妹妹与廷安深情厚谊,情投意合。父皇何不为他们赐婚,成全佳偶。”
陆廷安两眼无辜又期待地看着沈晚宁,生怕她拒绝。
陆廷安站起身来,“回皇上,内阁事务繁多,臣近日里略感疲惫,臣想交回兵权,卸一卸身上的担子。”
陆廷安观察着沈晚宁,心里小猫似的委屈。
大家都在看着沈晚宁,等着她的答复。她的心肠岂是那样冷血,陆廷安都那样求他了。嫁给陆廷安并不意味着就没有自由。可是她真的可以嫁吗?
踌躇犹豫之际,皇上道,“晚宁,你可愿意啊?”
沈晚宁想起高公公的话。高公公是否代表了皇上。或许皇上并不想赐下这门婚事。
沈晚宁躬身一礼,“皇上,奴婢不想嫁。奴婢罪孽深重,怎能与陆大人相配。”
这是试探性的一问。
皇上不禁露出笑意,“唉,不要说配得上,配不上这种话,你心里可喜欢廷安”
沈晚宁察觉到皇上的笑意,知道自己答对了,毫不犹豫继续道“不喜欢。全京都都知道奴婢喜欢的另有他人。”
皇后道“是谢司凡吗?可是听说他钟情于赵锦瑶,让她做妾谢世子肯吗?”
丹阳公主道,“让沈晚宁做妾,她一定乐意。”
“赵姑娘与谢司凡,金玉良缘,奴婢岂能横插在他们中间自讨没趣。奴婢请求皇上,让奴婢留在宫中,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以报答皇上不杀之恩。”
陆廷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难以言说的阴郁,内心深处的痛苦在无声无息地流淌。沈晚宁正一字一句将他凌迟。
就算他愿意放弃赤虎军的兵权,又如何。她根本看不上他的付出。
陆廷安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使劲地卖弄讨好,也得不到施舍。
“臣,身体不太舒服,臣想先行告退。”
皇上瞧着陆廷安的脸色,不太好惹。“好,好,好。”
皇后是个懂人情的,总得给人家好好分别的时间。“晚宁,你和陆大人一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改日准备好了再入宫。”
沈晚宁低着头小声回答“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回去了。”
回去,要如何面对陆廷安呢。
陆廷安向皇上皇后行了一礼,退下了。
心凉透了。
皇后道,“还是回去一趟吧。”
沈晚宁这才跟在陆廷安身后也退了出去。
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将至。
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一袭黑衣很快没在了夜色里。
她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他不曾放慢脚步等她。
她也不会加快脚步追他。
任由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可是上了马车,陆廷安始终狠不下心在大雨天里丢下她。
她狠,可他狠不起来。
到了马车近前,沈晚宁犹豫着不知道陆廷安欢不欢迎她上去。
老王扶着沈晚宁道,“姑娘愣着干什么,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才好。”
沈晚宁坐进了马车,低着头不敢看陆廷安的表情。只是在心里猜着,他很生气吧,一定怒目像阎罗,或者他很伤心,一脸阴郁,或者是失望,面无表情。
事实上,陆廷安却在贪婪地望着她。
明明前几日他们还浓情蜜意。现在已是相对无言。
这一别,再见便是奢侈。他要把她看个够。
回到府中,沈晚宁在房间里呆立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收拾些什么。
陆廷安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明知犯贱却挪不开步子。
无论是沈晚宁还是江淳,都是他注定得不到的。
可是如果一开始对他就不是真心,何必来撩他,惹的他情根深种,却又弃了他。
“不走好不好?”陆廷安再一次舍下脸来恳求她。
沈晚宁不敢答话,甚至不敢转过身看他一眼。
陆廷安大步上前,从后面紧紧抱着沈晚宁,欣长的身体笼罩着她,“不走好不好?我去求皇上,说你不愿意进宫去。”
“请你不要那样做。”
陆廷安呜呜咽咽,“我做错了什么,你非要这样对我?我再不说娶你的话了,我再也不碰你了。或者我给你重新置办一个院子,就是不要进宫去。”分明有泪水滴在沈晚宁的肩上。
屋外,大雨瓢泼而至,那如注的雨水仿佛从漆黑的天幕上倾泻而下,如万箭齐发般砸向大地。
“进宫或者给谢司凡做妾,你选择哪个?”
陆廷安抱着沈晚宁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真的在认真抉择,非要二选一,他宁愿……
“你去给他做妾。”
他很快会找到定远侯的把柄——他通敌叛国的证据,牢牢控制住谢候,到时候他便可以日日留宿沈晚宁的床榻之上。
“陆廷安,你真是疯了。”
如果非要进宫,他造反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需要很长时间。
“我累了,想睡了。”沈晚宁挣扎着,想挣脱怀抱。
“沈晚宁,你睡得着吗?不如睡前我给你表演个节目。”陆廷安笑了,笑的很邪恶。
“我的心在滴血,你想看吗?”
陆廷安抽出小刀,扎进了自己的心口。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沈晚宁目光惊恐地看着插在他胸口的小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一幕让她的心如刀绞,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之中。
陆廷安竟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伤害着自己。
“齐源。”沈晚宁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呼叫齐源。
陆廷安的右手依旧握着胸口的小刀,不肯拔出来。
沈晚宁一双小手紧紧重叠在他的血淋淋的手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划过她粉嫩的脸颊。
“死不了,我还不至于为你殉情。”陆廷安脸色惨白,声音里满是破碎。
齐源闻声很快来了,看着陆廷安胸口的刀子,顾不上多问帮他处理伤口。
最后一剪刀落下。
齐源埋怨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当自己是铁壁铜墙还有你晚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癫狂,你就不能顺着他说话吗?非要刺激他。行了,晚宁妹妹,你回屋睡觉去吧。”
沈晚宁挪不开步子。
齐源再次催促,“晚宁妹妹,回去吧。”
沈晚宁心一横,踱步出门。
陆廷安压下眼底的深意,声音沙哑“伞。”
齐源冲着沈晚宁大喊,“门外有伞,别淋雨。”
“今日发生何事?”
“她要进宫。”
“哦,她是进宫啊,我还以为她要入府。”
“什么府?”
“阴曹地府。”
陆廷安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去。
“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吗?陆廷安,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来日方长吗?还有一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还用我教你。”
陆廷安缓缓落下眼睑。
有些释然。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